谷范挠挠头,但还是对面前这些纨绔丢下一句话:“你们这些废物,不就是看着越哥儿的庶子身份,没事找事欺负人吗?实话告诉你们,我老子早就说了,越哥儿是他最看重的晚辈,你们谁敢欺负他,等我老子从南大营回来,定会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家中的长辈。”
除了李子均之外,其他纨绔们尽皆色变,方才的嚣张跋扈气派瞬间丢到九霄云外,看向裴越的目光里竟然有了惧色。
武勋将门之中,老子教导儿子基本上没有不揍的,官位越大揍得越狠。
如果谷梁真的自降身份去他们家里,告他们一个仗势欺人,结局如何简直毫无悬念。
哪怕他们没错,就算看在谷梁的面子上,这些纨绔不在床上躺半个月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的错。
眼见身边的同伴们都起了退让之心,李子均不禁冷着脸对谷范说道:“你吓唬谁呢?”
谷范耻笑一声,跟这种人懒得再说什么。
裴越趁势说道:“刚好谷世兄在这里,就请他做个见证。李子均,今日之事并不复杂,就算你那匹马在我的水田里崴脚是意外,你也只需派人通传,我自然会过来跟你协商,但你仗势欺人,一鞭子将王勇抽得皮开肉绽,你哪来的脸跟我谈论对错?”
李子均仿佛听见世间最大的笑话,一脸轻蔑道:“裴越,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那种狗奴才,猪狗一般的东西,别说抽一鞭子,爷就是抽烂他的脸又怎样?呵呵,也对,你不过是个庶子,怕是连个正经小厮都没有,也难怪会拿这种破事当借口。”
他没有料到,自己这番话出口后,场间的气氛陡然一变。
凝重,肃穆,压抑。
莫说邓载这些热血少年仇恨地看着他,就连平日里看到他这等权贵子弟连头都不敢抬的庄户们,此时眼中也渐渐生出愤怒的情绪。
若在以前,他们恐怕也会默认李子均的说法。
但当裴越来到绿柳庄之后,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爷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和他们说了三件事,往后便极少侃侃而谈,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给出的承诺从未食言。这些从小到大都在地里刨食的汉子们渐渐明白一件事,他们活着也有价值,而不是只能给贵人们当牛做马。
可这纨绔还是将他们视若猪狗。
所以怎能不愤怒?
裴越收起脸上的憎恶与嘲讽,用谷范从未听过的肃然语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个庶子,可我觉得我比你强,至少我知道什么叫人性。王勇他不是狗奴才,他是我的兄弟,在场这些庄户也不是猪狗,他们是我的家人。李子均,你爷爷是丰城侯又如何?我家先祖定国安邦匡扶社稷,大梁军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他上前一步,勃然变色喝道:“今日你无端挑衅,辱我家人,伤我手足,若是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我还有什么脸面听他们喊一声少爷?”
“管你是谁,老子今天跟你赌命!”
他右手握着匕首,在自己左手掌心划了一刀,然后将匕首一甩,扎进李子均身前的土路上。
谷范面露惊骇,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按照大梁不成文的规矩,与人决斗时划破掌心便是死斗。
不死不休。
那些庄户们愣愣地望着裴越,神色震惊,仿佛有千钧重锤击打着他们麻木的心,一股令人感动又颤栗的暖流涌遍全身。
裴越身后,包括邓载在内的六个少年身体发抖,双拳死死攥紧。
他们双目泛红注视着裴越的背影,眼神中那股狂热的敬畏就连席先生这般见惯风雨的人都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