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握长弓,带鬼态獠牙面具,虽看不出容貌,信步入殿时,却玉袍神秀,刀光兵戈中仿佛青云仙客泛舟沧溟水,青山埋骨处,立船头斗酒笑谈,千仞乾坤定,威赫内敛,却又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身侧一南山大虎,虎体高五尺,额间王字凶猛浑厚,四肢强健。
猛虎步伐不紧不慢,随着主人进来时,瞧见刀兵,对着铁甲卫嘶吼一声。
虎啸震慑云霄,振聋发聩,殿中一众人醒过神,纷纷慌乱地后退躲避。
“是老虎!”
铁甲兵连滚带爬往后撤,宫人侍从们得了自由,逃的逃,往皇帝身前挡的挡,无不惊惧害怕。
那猛虎往前猛扑,顷刻间叼衔住挥刀砍来的铁甲兵,脑袋一甩,将铁甲兵摔出殿外。
那铁甲兵连滚了三四下,撞到廊住才停下力道。
猛虎又往前扑,殿内惊惧的尖叫、器物落地的乒乓声混成一团。
“小猫,回来。”
清越的声音雌雄莫辨,暗含警告。
那猛虎似乎听得懂人言,望望握着刀兵发抖的铁甲卫,又回头望望主人,最终丢下口里撕烂的衣衫,一跃回了主人身边。
大虎步伐再次悠闲起来,仿佛踱步山林,瞧见殿侧一石狮子雕柱,竟是一跃六七尺,跳上去趴在狮子头上,闭眼假寐了。
暮色映照在司马庚面上,因为失血过多,面容苍冷得像雪。
从殿门到殿中,铠甲上带麒麟图案的士兵如同砍瓜切菜,铁甲兵一个也没留,很快被清理干净了。
有一长甲男子进来行礼,“禀将军,北、南两门杀敌四万,受降三万,擒获两名都尉将军,四名副将,缴获兵器五万件,粮草锱铢三万石,一名参将在逃,已着人带兵追捕,不日定有收获。”
另一战甲染血的刀疤男子亦行礼,“宫内外三万铁甲卫,死伤一半,降兵已押解回营。”
现在她手里,该是有近三十万士兵了,不过半数以上都是俘虏。
崔漾沉吟,吩咐道,“收编降兵时,注意甄别,烧杀掳掠之人就地处死,其余分而化之,编入旧部。”
“梁涣,降兵收编完,你率十万士兵回防九原,陈方那儿空城计唱不了多久,你前去助他。”
“余部暂且屯营郊外,就用司马昌的营地,战事方歇,不可懈怠轻敌,不可滋扰百姓,城防巡查,再增一倍兵力。”
“东陵,着人将缴获的粮食分给城中百姓,另外拿着官署名录,挨家挨户查看各位大人是否无恙,此番需得以礼待之,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几人应声称是,各领其职,都是大刀金马的武将,一齐出去后,金銮殿都跟着一空。
崔漾叫了名参将过来,“去请随行的军医,给受伤的大臣们治伤,再寻些棺椁,收敛殿上的忠魂烈骨。”
底下死里逃生的宫女宦臣们忙着擦汗,帮着麒麟军整理中殿,对麒麟将军这一通安排,并没有在意,只几位老臣,神色不定。
方才质问司马昌的绯袍官员肖明冲,急匆匆带着太医进来,又帮殿里幸存的官员们整理仪容。
中大夫范阳被扶着站起来,眼看那麒麟将军一路走到浮龙玉雕前,也不见停止,只在殿中缓缓踱步打量,虽无言语,也并不倨傲,但如此行径,已然十分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趴卧的猛虎时刻警觉着,有人靠近洛麒麟,便睁开眼,虎视眈眈。
范阳跨步上前拦住,厉声呵斥,“面见天子,洛刺史为何不拜?”
崔漾笑了笑,止步于阶前。
十二年了,这金銮殿似乎没怎么变过,合抱的梁木掉了鎏金朱漆,也没有再新涂。
龙椅还是那张龙椅,椅子边镂空龙纹雕青案,也还是原来一般模样。
不显旧,倒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深沉厚重。
“洛刺史!还不拜见天子!”
殿中气氛一时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