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些小的先去了,奴婢和细宝等伺候完娘子,再用也不迟。”
“你俩陪着一块吧,进膳时我喜欢热闹。”
少间,厨婢过来布菜,有炙鹿肉,煮白菘,姜汁鱼片,蒜蓉拌蕨薇和山药排骨汤。统共四菜一汤,每样份量不算多,三人吃得丰富也不致浪费。
细宝剔亮灯烛后,麻溜跪坐在娘子左侧,自打得了共餐的恩赏,嘴角嵌着的两朵小梨涡就没消失过,她伺候周到,不忘递去反复烫洗的食具:“您快尝尝这鹿里脊。”
季蘅没多想,直接搛起一片薄肉,盯着滚足了麦酱,再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是袁熙少将军亲手所猎。大伙儿都夸说,那位公子自幼随父征战,骑射功夫十分了得。”
听到这个半生不熟的名字,她微漠一怔,连舌头都有些不识滋味。
缦双替她盛了半碗汤,神情隐约在试探:“味道如何?”
好半晌,季蘅才若无其事地回道:“还不错。”
两个丫鬟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
“娘子,”细宝莽撞,率先开口,“秋高气爽,您在家憋久了也怪发闷的,不如择个好天时出门游逛?”
季蘅蹙眉头,佯装没听懂:“我最近甚是犯懒,不大乐意走动。”
“立秋一过,身子确乎容易倦怠。”缦双不露声色地用公筷往娘子碗里夹菜,旁敲道,“故此,更该多去逛郊园赏时景,既舒展筋骨,又排遣散心,也不消奔波特别远的地方。”
“正是呢,”细宝旋即接腔,“像虎婆园就很不错,离本宅也算近,依靠胥夷山,风景幽静秀丽,听说那边新凿了汤泉,得空去泡泡身子,更有益于康健。”
这一唱一和的,聪明如季蘅,岂会听不懂弦外之音?
只是,她打心底不愿招惹那袁熙,眼下虽还是个春风得意的显贵公子,可再过几年,就该沦为阶下囚,一命呜呼了。
怪只怪他老爹,一是好谋无决,官渡兵败于曹操;二是立嗣不当,令诸子内讧,互相残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权且按下不表,此时的袁绍还主政一方,风头盛极,无人敢贸然得罪。
于是搪塞了事:“我考虑考虑。”
如果可以,她想试着改变甄女士原定的凄凉结局。
道教好像有句名言,叫:天要灭我我灭天,我命在我不在天。
她没兴趣更没本事去毁天灭地,仅仅是想在这乱世苟全性命,切不要落得传说中“被发覆面、以糠塞口”③的悲惨下场。
若运气再好些,能走得更远,游历千百年前的大好河山,定要趁便见一见史书上熠熠生辉的名字,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一年,公元197年,列位英雄豪杰的传奇故事逐渐拉开了大幕,诸方势力你唱罢来我登场:
刘关张三兄弟此刻正被吕布追着艰难创业,赵云还在替公孙瓒征讨四方;
孙策前不久与僭越称帝的袁术决裂,曹操宛城一役痛失子侄爱将;
苟成终极赢家的司马懿甚至还没有入仕,而她最喜欢的诸葛亮,躲避战乱,才刚搬到隆中隐居,今年不过十六岁……
口中的野蔬未经霜降,季蘅越嚼越觉苦涩,取帕子掩着吐掉了。
果真是受不得一丁点儿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