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骄阳新出,明烈的日光将春和宫映的明亮清朗。
大宫人翠青带人轻手轻脚进入偏殿,软声哄着雕花大床内的小童起身洗漱。
须臾,描金绣花的床帐从里掀起一角,六岁的十六皇子抱着老虎软枕,半阖着眼哼哼,“跃跃呢,要跃跃。”
翠青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只在一瞬又恢复如常,“回十六殿下,悦儿正在侍弄花草,奴婢伺候您盥洗。”
十六皇子闻言也不迷糊了,睁开大眼,奶声奶气命令:“让其他人去侍弄花草,跃跃来照顾本殿。”
翠青一怔,感受到身后两名宫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咬牙应下。
她转身让宫人出去把悦儿替进殿。
十六皇子得偿所愿,刚刚睁大的圆圆眼又缓缓阖上,抱着他心爱的老虎枕,小脑袋一点一点。
“十六殿下。”清脆又熟悉的女声传来,十六皇子顿时抛下老虎枕,从雕花大床下地。
他昂着小脑袋,双臂伸展,理直气壮等着孟跃伺候他穿衣。
虽是夏日,但清晨还泛着凉意,孟跃给他套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衫,下面配了一条草绿色底小团花纹样的灯笼裤,并不算花哨的打扮,但迎面而来的蓬勃朝气。
翠青不甘落后,她忙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束发。”她晃了晃手里的蓝色发带,末端坠着栩栩如生的虎首铃铛。
十六皇子有点犹豫,他咬着白嫩的食指,乌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了一圈,觑了一眼孟跃。
翠青捏着发带的手指紧了紧。
孟跃视若无睹,慢条斯理从妆台的抽屉里取了一方浅蓝色的布巾,朝十六皇子道:“殿下要不要梳包包头。”
十六皇子又看了一眼大宫人手里的发带,他其实想要老虎铃铛的说。可是跃跃给他梳的包包头也超级好看。
十六皇子小脸纠结,在大宫人错愕又不理解的目光中走向孟跃。
小殿下的头发又软又顺,孟跃很快给他梳了一个精致的包包头,又对翠青道:“翠青姐姐,十六殿下很喜欢你手里的铃铛发带。”
妆台前坐着的十六皇子倏地昂首,小嘴张成o形,跃跃发现啦?
翠青立刻上前,不动声色将孟跃挤开,将发带系入十六皇子的包包头,末端的虎首铃铛垂落,随着十六皇子走动,发出明快的清响。
他兴奋的在殿内跑来跑去,铃铛声不绝,少顷,十六皇子想起什么,“母妃回来没有,我要跟母妃一起用早膳。”
宫里的妃子每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子公主们则免了,仅初一十五这两日同去。
概因皇子六岁之后入上书房念书,六岁之前身子弱,风流成性的承元帝难得当了一回爹,免了儿女们平日里去凤仪宫的请安。
十六皇子正念叨着,偏殿外传来响动,他抬脚往外跑,翠青跟上去,与孟跃擦身而过时低声道:“宫中规矩森严,主子抬举你,是主子心善,但你若因此忘了本分,小心你的贱命。”
话落,翠青抬脚欲走,却听孟跃更轻的声音道:“翠青姐姐想左了,愈往上走,路愈窄,怎叫庸人堵路,自然是能者行之。”
翠青勃然大怒,扬手就打,却在对上孟跃面上浅淡的笑意时顿住,她冷笑:“不知深浅的丫头片子,等着罢。”
她甩手离去,在殿外与其他宫人吩咐几句,于是孟跃出得殿外,发现她侍弄花草的剪子锈了,水桶漏了。
二等宫人还在催促她,让她晌午之前将活做完,否则不让她吃午饭。
孟跃沉默不语,二等宫人睨她一眼,扭身走了。
太阳缓升,主殿传来喧哗,十六皇子叽叽喳喳同他母妃说话。
孟跃一边修剪花草,一边思绪发散。
她是八年前穿过来的,此世她是京郊孟农户家的第四女,两岁的孟四丫害了风寒,在孟父的冷眼旁观中丢了命,再醒来的就是孟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