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青杭趁正月夫人熟睡时,一大早便去市集帮忙安遇春。
正午赶回家和正月夫人作陪,一边伺候她午食,一边将当天的趣闻编成笑话给她听。
青杭说起笑时眉眼飞动,深黑羽睫一眨一眨,语气昂扬极富生气。
”正月夫人,今日子规和扶师傅一起去算命摊,子规忽然说他累要讨抱,扶师傅竟然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他,这子规都十一岁了,长的跟老虎一样大只,差点把扶师父给扑倒。
"对面的秃头三问他,为什么都这么大了还要抱他呢?扶师傅很是慈父的语重心长,孩子大了就不会再来讨抱的,不如趁他还抱的动就尽量满足他吧。结果您知道秃头大叔答了什么吗?”
正月夫人静静地看着,听着,摇摇头。
眼前的少女如一朵摇曳在春风中,生意盎然的花朵,依旧不语。
青杭捏著鼻子,掐著喉咙模仿秃头三的低沉嗓音,很是滑稽。
”那时秃头大叔凉凉地说,扶兄阿扶兄,你想多啦,我家那口子十八岁,都能娶亲生子了,前几日还来撒娇讨抱,他块头比熊还大呢,我要是日日这样抱他,指不定会提早去见阎罗王喔,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这话说的扶师傅当场是脸歪嘴斜,捻著短须的手差点抽筋,胡子也被他扯断几根。他那时大概在心想,这慈父不知是该继续当下去,还是不该当。您说好笑不好笑?”
正月夫人眼泛濛光,浮现一丝慈爱的笑意。
虽然转瞬即逝,但已足以让青杭高兴半天了。
正月夫人又抬起手臂,示意要起床走动走动。
青杭便扶起她的孱弱身子,陪着她在屋内随意漫步。
鉴于体力尚未全部恢复,青杭不准她走太久,一炷香后便搀著回床榻上午眠。
这些过程,都是在正月夫人沉默喑哑的状态下进行的。
虽然不言语,但从愉悦的表情来判断,正月夫人喜欢青杭的陪伴。
偶尔无人在场时,青杭也会悄悄说点其余人的趣事。
“正月夫人,您猜猜我最怕谁?我估摸著您不肯说话,索性我就自己招了吧。"
青杭目露促狭,正月夫人显出好奇的表情。
"扶师傅看似威严其实心软的很,常师傅看似铁面薄情,其实心肠热著。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禹玠师傅!
正月夫人灰眉微扬。
"您别看他和蔼温煦,菩萨心肠模样,其实他怼起人来才是一招毙命,立即见血。前几日村里一个长舌妇来问诊,她在医馆里喳喳呼呼说个没完,嗓门还特别特别地大,屋顶都快被她掀了。一会儿说是她儿子时常惹她生气使她生病,一会儿说丈夫不帮忙操持家务她真是太苦命。"
"可您知道禹玠师傅是怎么让她闭上嘴巴的吗?他平静极了!"
青杭摇头晃脑,学禹玠的口吻。
"他說,所谓养生,略不言语,言语又不肯大声,方为保气存体之道,气若不保,命不久矣。结果,那妇人吓得收回她的长舌,好生安放回嘴巴里。"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禹玠师傅又苦口婆心叨唸了一个时辰,什么你这样经常开口吐气,真气都挥霍光了,多说话又会令你口干舌燥,动气生怒亦会伤心折肝……弄得妇人手足无措,既不敢大声说话,可轻声细语又别扭的很,一整个是坐立难安。我在一旁憋笑得快抽筋了!
"您说,禹师傅是不是很可怕?”
正月夫人嘴角弯起笑了一下,静静看着少女,眼里忽地闪烁著困惑。
青杭不知怎么地,很能读懂她的心思。
“您是想问我,禹玠师傅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故意吓吓她的?当然是吓唬她的阿,哪有人会真的死在自己的长舌底下呢?那可不是被自己给说死的呀?”
语毕青杭笑倒趴在桌上,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正月夫人瞧着少女娇颜殊丽,言语生动,一径地淡淡笑着。
过了好半晌青杭才收住笑意起身,勤勤恳恳地到灶房帮正月夫人准备晚膳。
如此日复一日的陪伴,正月夫人气色渐佳,身形益发丰腴,脸也不面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