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何可以肆无忌惮的戏耍和玩弄西方各国?
讲道理的话,当初,军臣攻打大宛,足足打了一年,死伤以万计,最终靠着围城和屠城才能灭亡大宛。
但现在,匈奴帝国却可以横扫诸国如卷帘,在西方如入无人之境。
康居、大夏、月氏,这样可以动员数万骑兵的大国,在匈奴人面前不堪一击!
而一旦匈奴放弃了幕北和西域,选择西迁,没有了汉朝的压力,匈奴人在繁华和安逸之中,将走向和月氏一样的道路。
“神州之土,万国中心,为万神之所钟之地也……”句犁湖在心里想着:“一旦被驱逐出此地,就意味着离开世界的中心,失去神明的眷顾……”
这是他受到从汉室传来的文化的侵袭所导致的思想变故,同时也是此番西征所见所闻所引发的感慨。
西方各国,哪怕是文明程度最高的大夏之国,与南方的汉朝相比,不过是一个刚刚嘤嘤学语的婴儿。
根本不能比!
这些王国虽富,人民虽多。
但却也大都孱弱而愚昧,只有少数贵族才算聪明。
而中国之土,万神所钟,天地所福,人杰地灵,英雄豪杰层出不穷。
就像……
句犁湖抬起头,望着自己身前的那位衣冠楚楚,衣袖联袂的士大夫。
这样的人才,在西方之国,几乎不可能出现!
不仅仅是他的才智和眼光,更重要的是——气质!
这种气质,难以言说,就像圣山之上的云雾一般,捉摸不透,但却又令人心生向往和亲近。
“阳公子……”句犁湖用着纯正的雅语对着阳罔拱手而拜,道:“本单于听说,阳公子最近与左屠奢商议了一个有关西域各国问题的决策?不知道公子可愿对本单于口画一二?”
自燕蓟之战后,决意汉化,同时进行汉化汉制改革的句犁湖和狐鹿涉,就带头开始学习和使用汉家文字、礼仪,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传汉服,以汉家贵族礼仪与来访的宾客会面。
若非匈奴人粗矮的身材和脸上的疤痕印记太明显,几乎足以以假乱真,让人以为遇到了一个中国贵族。
而这些改革,虽然触动了许多匈奴贵族的利益,甚至引发了不少不满。
但当句犁湖得胜归来,巨大的利益,瞬间化解了一切不满和怨怼。
如今的匈奴国内各部,争相学习和使用汉室文字、礼仪。
年轻一代甚至已经摒弃了过去传统的匈奴贵族成年礼——不再对自己的脸和鼻子动刀了。
阳罔不大清楚,匈奴人这样做,未来的世界会变成怎样?
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他微微欠身,对句犁湖还礼道:“不敢当大单于之问……”
他笑着看了看狐鹿涉,道:“在下与左屠奢近日,确实在商讨西域诸国之事……”
“以在下之愚见……西域诸国,皆匈奴之臣属,但却各行其是,各用其文字、制度……如楼兰之国,甚至有独立于各国之外的文字、礼仪、制度、服饰……又如疏勒之国,虽然亲近单于,然则其在国中,私蓄甲兵,暗备甲胄……”
“此皆匈奴之弊也,在下恐他日单于为其所困,故与左屠奢商议,建议单于行春秋之义……”
“嗯?”句犁湖闻言,脸色一正。
虽然他是孪鞮氏的子孙,是老上单于之子。
但是,有一个事实,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中国血统!
是故,匈奴帝国现在对内的宣传口吻,直接就承认了匈奴孪鞮氏是中国夏后氏的子孙——这既是句犁湖自身出生的缘故,也是匈奴帝国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因为,汉朝皇帝,不仅仅被汉朝人以为是神王,就连匈奴人也大都相信这么一个事情。
哪怕是在北匈奴,即便是最偏远的金山山脉之中,游弋于当地的匈奴部族之中,也有信仰和崇拜这位神王的牧民。
倘若匈奴的统治阶级无法找到一个办法来反制,那么,匈奴人根本不可能有击败汉朝的几乎,甚至很可能一开战,愚昧的信徒就会倒戈……
谁敢对抗自己的神?
没有办法,孪鞮氏必须也只能批一个同样的神王之皮来平衡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