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立轩本也想端一端身为老丈人的架子的,奈何左脉之这女婿做事实在细心,处处都做得完美,让衡立轩想摆摆架子也做不到。
几人在倚澜居的正厅寒暄一阵之后,左脉之才真正道出今日来衡府的目的,“伯父,不知道语璇今日可在府上么?我想同她说几句话。”
知道今日纳征,祁涟定然是在府中的,左脉之这问题实在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衡立轩的笑容里立刻多了几分深意,左老夫人则是“啐”了他一口,她这孙子还真是不动情则已,一动情真就如烈火燎原了。
不过两人如今已有了婚约,就算私下里见面也不会被人闲话,何况今日未来的岳父岳母都是知晓的。
祁涟自然是早就梳妆完毕等着或许会到来的见面,不过听到左脉之要见她之时心里还是惊讶了一下。
自元宵节那夜之后,左脉之那张冷漠的脸就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祁涟甚至怀疑左脉之已经后悔赐婚求娶她了。
祁涟没有被唤去主院,左脉之就在西跨院里等着她,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梅树底下。
春日渐近,别处的梅花早已谢了,可不知为何这棵老梅树上仍有几朵梅花还绽放在枝头,丝丝缕缕的梅香萦绕在其周围。
祁涟平日里也很喜欢待在这棵老梅树下晒太阳。
不过,此刻的她心境却不如往日悠闲,甚至有些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左脉之。
她看了他傲然挺立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了过去,她咬了咬唇才低声道,“我以为公子不会愿意见我了。”
左脉之早听见了身后女子的轻微脚步声,可等到祁涟出声他才转身看向了她。
左脉之本早已忘了第一次见到衡语璇的样子,可直到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脑海之中第一次见衡语璇竟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时的她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破麻烂衣,眼睛很大也很亮,站在月光之下,活似个许久不曾吸人精血、营养不良的女鬼。
再看看如今她的模样,一袭素锦月白襦裙,外罩白狐腋毛出锋的樱花粉雪光缎广袖衫,腰上束着三丈宽粉底暗银牡丹纹束腰,系着流月黄丝绦。
肩上披着白狐毛滚边大红字不断头绒面昭君兜。站在老梅树下,整个人显得仿佛不像个真人,而像梅花精亦或是玉观音一般。
越来越像她原本的样子了。
左脉之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元宵那日听了她的那一番话后他心里的确生气,生气她将自己的一腔真心误会,也生气她把他当作那等拿自己的婚姻来做交易的男子。
他以为,在他同征北军出发之前那一晚说的一番话已经清楚地表达了他心里的想法,却不想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他小时面对她时那样,虽心里藏了许多好奇和喜欢,可却说不出来,直到经年之后,突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只能追悔莫及。
那日他返回乐游春的时候,喝了许多酒,自懂事起他已许多年不曾这般失态醉酒了。
崔晔几个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方才下船的时候还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怎么出去转了一圈之后脸就阴沉地吓人了。
“你也知道那番话惹得我生气了。”许久之后左脉之终于开口。
祁涟:“……”
其实她此时依旧不明白左脉之为何生气,可她自觉是个还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不高兴的样子表现地那样明显,若她不是个瞎子,怎么也能看得出来的。
她又想了想,终于打消了说出真话的打算,“是我错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左脉之终于又笑起来,“知道错了就好。”
他又走近了一些,嗓音很沉,一字一句,“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请皇上赐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心悦于你,与别的原因无关,你那日的一番话实在是想得多了。”
心悦……我么,祁涟开始发呆!
这个原因真是出乎她的预料,自左脉之出征之前的那一晚来她觉得左脉之有些奇怪,这一刻,所有的疑惑好似都有了答案。
不过,祁涟却不能说服自己的心,在她心里左脉之虽然是不同的,但在她心里一直忘不了孩提时代那个漠然冷酷的左脉之。
与他成为夫妻,她以前从未想过。
祁涟想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既然公子这样想,那我便相信你说的话。”她又抬了头对他道,“可当时我说的那一番话也是真的,我相信公子此时心悦于我,可人生漫漫,谁知以后公子会不会又有别的喜欢的女子呢!若以后有了,请公子定要告诉我。”
试问,雍城里谁家的夫人似她这般大度的。在这衡府里,每次衡立轩去别的妾室屋里施雪柳还老大不高兴呢!
左脉之本扬起的唇角立刻又压了下去,后槽牙磨了磨,方才那一番话他是白说了么!左大公子生平头一次情窦初开,可对方实在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的紧。
左脉之偏头,虽然她长得赏心悦目,可这会儿他看她的脸实在觉得眼睛疼。
等到心里的那点恨铁不成钢的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才重又转过脸来,“祁向珊和温元灵两人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下她们应当再不会有机会出来害人了”,两年之后祁向珊和温元灵都快要十八了,等两人的禁足结束,祁温定会很快将她们的亲事定下来。
她们此次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使得满朝震惊,这样性子毒辣的女子又有谁敢娶回家去呢!便只能远远地嫁出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