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愿望着地上那碎成几瓣的玉镯,似乎终于明白姑姑为何要在临终前将玉镯摔碎。
这玉镯于姑姑而言,就如同这吃人的皇宫,活着的时候被种种规矩、权势束缚,无法挣脱这无形的枷锁。
姑姑唯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摔碎玉镯的方式,求得死后的自由与随心。
明德帝沉浸在自己悲伤的表演里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谢昭愿,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试探。
“昭愿啊,你姑母临终前,可有留下什么遗言?”他看似随意地问道,语气轻松,可微微攥紧的拳头却将他内心的不安暴露无遗。
谢昭愿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恨意与疑惑,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却暗藏锋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臣女赶到时,姑母临终时已说不出话,只望着窗外的梧桐树。”
谢昭愿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掩盖住眼底那如汹涌潮水般的怨愤。
明德帝的目光在谢昭愿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在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见无异常后,他暗暗松了口气,而后缓缓看向殿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故作深情的姿态。
“梧桐树啊,那是她入宫那年朕亲手栽的。”
“姐姐的玉镯怎么碎了?”林贵妃似是突然发现什么,弯腰捡起地上的玉镯残片,细细端详。
谢昭愿见明德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中一紧,却依旧镇定自若地解释。
“回陛下,玉镯本就有了些许裂痕,方才臣女为姑母把脉时不小心碰碎了。”
明德帝听后,没有多想,伸手接过林贵妃递来的玉镯残片,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言语间满是回忆与感慨。
“梓涵最喜欢朕送给她的玉镯了。贵妃,命人将玉镯修复,随皇后入葬吧。”
“是。”林贵妃恭顺地应道。
此时,秦安澜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陛下,皇后娘娘仙逝,宫中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还望陛下节哀,早日安排好皇后娘娘的后事,以慰皇后在天之灵。”
他的话语看似恭敬,却隐隐带着催促,实则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带谢昭愿离开这压抑的地方。
明德帝神色凝重,眼眶依旧泛红,像是被悲伤彻底笼罩。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林贵妃身上,声音略带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与嘱托。
“林贵妃,皇后这一走,朕心痛至极。她母仪天下多年,这身后之事,朕便全权托付于你了。一切都务必办得隆重体面,切不可有丝毫懈怠,定要契合皇后的尊贵身份,也算是朕对她最后的心意了。”
林贵妃盈盈下拜,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恭顺:“陛下放心,臣妾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所托。”
说罢,她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
明德帝将谢皇后的后事安排妥当,临到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贵妃。
那目光仿若藏着诸多难以言说的深意,林贵妃瞬间心领神会,身姿轻盈地屈身行礼,声音温婉:“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