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忽上忽下。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警醒。——不对,这个姑娘有问题,她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这一份警醒,让贾慎独刚才那冷硬傲慢的态度软和下来,没有再继续刺激施启燕,只是回了一句:“我是老师,看到学生有问题肯定要进行批评教育,有什么问题?”
赵向晚后退半步,与贾慎独离得远了一些,目光依然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提高音量:“如果强者生存、弱者淘汰,那我敢问一句,各位都是强者吗?当淘汰的那一天临到你们头上,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吗?"
建筑学院门厅外的围观群众还没有完全散开,全都听到了她那清澈而响亮的声音。
方书记也意识到贾慎独那些话表面听着无懈可击,但实际上对刚刚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施启燕影响很不好,赵向晚站出来说话正中他下怀,赶紧跟着说:“对对对,这位小同志说得好。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不可能永远强大,对吧?"
赵向晚转头看着施启燕:"施启燕,我刚刚和你说过,他就是故意打击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冠冕堂皇的话来道德绑架你。你妈妈从缝纫机厂都赶过来了,布鞋跑丢;可是你的老师就在校园里,拖鞋穿在脚上什么泥尘都没有沾,半个小时之后才施施然而来。两厢对比,谁更在乎你?你应该更相信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贾慎独的脚。
那是一双普通的蓝色塑料拖鞋,一般人在夏天会穿着拖鞋散步,但因为无绊无跟,跑动起来很容易掉。
发现施启燕跳楼之后,学院第一时间通知她的研究生导师,贾慎独明明在学校,为什么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赶来?刚才所有人都在为施启燕的生死揪心,着急着她的导师怎么还没有来,怎么贾慎独一点也不着急?
如果跑动,肯定鞋子会掉,然后脚掌、鞋子都会沾泥土灰尘。可是他的脚掌、拖鞋什么泥土都没有沾上。光看拖鞋,就知道他是慢悠悠走水泥路过来的。明显没有把学生的生死放在心上。垃圾!
“我记得贾老师住在五区六栋,家里装了电话,走路到建筑学院的话,最多十分钟,他这是忙什么去了?警察消防学院领导都来了,他还
没来。"
"施启燕要是真的跳了楼,他现在才过来连收尸都不用,我呸!"
“是啊,施启燕的妈妈在缝纫厂工作,到这里得二十多分钟。还有消防、警察、施启燕的同学都赶过来,还在楼顶苦口婆心地劝了差不多十分钟吧,才把她救下来。这么多人都着急得要命,怎么她导师一点也不担忧?"
“就算施启燕自杀不对,但作为研究生导师,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有的吧?就算是教育学生勇敢面对挫折与困难,也不应该赶在这个时候吧?这不是往人心里戳刀子吗?"
这一回,在赵向晚的引导之下,群众的眼睛终于雪亮了一回。
贾慎独没想到赵向晚的眼睛如此毒辣,抓住自己来得晚、来得从容做文章,他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应对措施,嘴上却半点不服输。
“我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再说了,神仙救不了要死的鬼,施启燕如果真心赴死,难道我过来就有用吗?"
我靠!这货前面一句话还勉强算是解释,但后面那句翻译过来是——她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冷漠了!
赵向晚冷笑道:“所以,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劝慰她、关心她、陪伴她,真心实意地担心她,难道都是无用的?"
一句话激起众怒。
对啊,大家顶着大太阳,看着施启燕摇摇欲坠的身影胆战心惊,扯的扯被子、打的打电话、还有几个保安跑到楼上去守着,如果像贾慎独所讲的“神仙救不了要死的鬼”,那岂不是大家都成了吃饱了饭没事干?!
刚才一直站在楼顶等待救援机会的三个学校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外形粗豪的汉子站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大步走过来,站在贾慎独面前,往他面前的水泥地吐了一口口水,粗着嗓门破口大骂。
“他妈的,我看你读书是从屁。眼里读进去的吧?学问高有什么用?你一个当老师的,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还说什么她要真心想死,你来也没有用。怎么没有用?但凡你有一点点良心,说几句暖心的话,帮她解决解决实际困难,说不定她就不想死了。
什么大学教授,我看完全不是个人!老子从一楼爬到六楼,顶着这三伏天的毒太阳站在楼顶盯着,就想着能把这姑娘给劝下来。
人家小姑娘读书读到研究生容易吗?多一点点温暖、多一点点关心,大家不都会好起来吗?什么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就是屁话!都是爹生妈养的,谁比谁高贵?!"
人群里爆发出轰然大叫:"好——"
那名保安受到鼓励,更加来劲,冲着贾慎独挥了挥拳头:“什么叫强?什么叫弱?你虽然书读得比我多、学问比我深、社会地位比我高,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力气比你大,个子比你高,年纪比你轻,要是打起架来,我强、你弱!是不是应该你淘汰,老子生存?"
太痛快了!所有人都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