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娇体弱,方才的杖责已去了半条命,底下人才拖出去两步,人已经晕过去了。
地面上拖出的一条长长的血痕,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谢危楼垂头睨向跪在地上的谢斐,指着祠堂的方向,冷声道:“本王给你两条路,一则灵前自刎谢罪,二则日日跪于祠堂,赎罪忏悔,你的夫人在镇北王府几时,你便跪几时,若有一日懈怠,本王绝不轻饶!”
轰隆一声响雷落下,门外大雨如注。
男人一袭黑色长袍立在廊下,面貌如同被一层白光漫拢,漆黑的双眸却逐渐清晰起来。
隔着如烟的雨帘,沈嫣对上那双狭长如墨的凤眸,神情不明,喜怒难辨,却又像是掺杂着某种熟悉的意味,让她蓦然有种心口塌陷的疼痛感。
镇北王,在看她吗?
可她如今只有一缕残魂,没有人能看到她。
自己所在的方向,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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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响亮的惊雷。
沈嫣蓦地睁开双眼,从方才的梦魇中惊醒过来。
魂魄的无所依傍感慢慢消失,瓢泼大雨带来的彻骨寒意也在悉数退去。
她抬眼望着斑斓的帐顶,指尖触摸到身下温暖光滑的缎面,还有这镂空雕花的拔步床,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没有死,方才种种,只是一个梦。
可是,乌头入喉时的烧灼之感那般强烈,胎死腹中、祖母去世的悲痛亦如此真实,一切都仿佛亲身经历。
短短一场梦,竟像是过完了一生。
沈嫣攥紧手掌,指甲陷入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
隔了许久,她伸手去够床边的摇铃。
她不能说话,只能靠摇铃唤人。
云苓听到屋内铃响,立即推门进来,看到沈嫣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沈嫣惊魂未定,接过她端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仍低喘着气,目光落在床外侧。
云苓微微一顿,才低声道:“世子爷昨个没回来,松音已经着人去打听了。”
沈嫣眸光暗淡下来,纤长清瘦的指节贴在平坦的小腹。
她五官甚美,脸色却苍白至极,如同雨里洗过的素烧白瓷,水雾般的杏眸是唯一的釉色。
不多时,松音从外头进来,却未立即回话。
云苓心急问道,“世子爷到底去哪了?”
松音的目光犹犹豫豫的,放低了声道:“奴婢听说,世子爷昨日在春风楼高价买下了一个歌姬……将人安排在别苑了。”
云苓张了张口,有些后悔问了方才那句。
这两个丫鬟都是沈嫣从武定侯府陪嫁过来的,两人都心疼自家的主子,担忧地瞧着沈嫣的神色。
沈嫣才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不由得比划手指,问起那女子的姓名。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往常就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松音没想到姑娘竟要追究,躬身道:“听说是春风楼的当家花魁,最善昆曲,名唤柳依依。”
沈嫣心口猛地一震。
柳依依!
是梦里那个毒害她的柳依依!
沈嫣可以确定的是,她在这场梦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