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一通比划完,才发现面前两人都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江幼年纤长的眼睫抖了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阿嫣,你怎么……”
沈嫣心里立即咯噔一下,她在外一向举止有度,难道是方才的品评很不妥当?
可这是好友私下的交流,并不外露于人前,她自问言语间并无太过出格的地方。
下一刻江幼年便抓紧了她的手腕,神情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阿嫣,你从前可从来不说这个的,以往我问你,你都是摇头,不论我问你谁好不好看,你的回答都是谢斐最好看,旁人从来入不得你的眼,我指给你瞧,你都不愿瞧的!”
沈嫣听到这话怔了怔,细想来倒也没有说错。
谢斐虽然自己风流,但对她的控制欲却很强,他不允许她瞧别的男子,也不许她在他面前提起旁人,就连归燕堂伺候的下人、进府禀告庄子收成的管事,也是女子居多。
在外面哪怕她目光只淡淡扫过,自己都没留神见了谁,谢斐都不大称意。
久而久之,她竟也习惯了这样的掌控,并将之视作理所应当。
别说自己已嫁为人妇,便是闺阁女子,也不好与外男有任何眼神或言语上的交汇,故而这几年来倒也没觉得委屈,反而更加谨言慎行,注意与男子之间保持距离。
江幼年原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沈嫣认真回答,没想到竟听她发表了一段意见,“就该这样的!凭什么男子都能左拥右抱,咱们议论几句便不成体统了?这是什么道理!从前不知谢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快要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了,就像、像个……”
话到嘴边估计她的感受没说下去,沈嫣却能猜到几分。
大概是笑脸娃娃吧,只属于谢斐一个人的笑脸娃娃。
面上从来没有脾气,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却还觉得这是他爱她、重视她的表现。
沈嫣无奈地笑了笑,可面前两人如何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想。
江幼年现在对她是满眼的欣慰,程楚云性子柔软怯弱,唯恐江幼年方才这番高谈阔论被有心人听了去,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瞧看。
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不远处,停了片刻又垂下眼睑,轻轻地道,“阿嫣,世子爷好像一直在看你。”
沈嫣朝南面几个公子哥聚集的地方瞧了一眼,谢斐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哪怕一群人里个个俊眉修目,他也是其中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她只与他对视一眼,便冷冷收回了目光。
谢斐的目光无疑是轻盈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和煦,可沈嫣只觉得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他是漫不经心,还是刻意盯着,怕她像前几日那样突然消失。
即便是后者,沈嫣也绝不认为这是喜爱她的意思。
大概是她这几日太过逾矩,举止不同往日,触碰到了他的底线,那就该被他牢牢看紧。
程楚云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抬眼,她胆量本就不大,且又是未出阁的姑娘,一直盯着男子总归不合规矩,说话时用的也是仅有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方才你与世子爷一道过来,男才女貌的,水榭里的夫人小姐全都在看你们呢。”
这话倒是一点不夸张,从沈嫣出嫁那日开始,两家的婚事便一直为人津津乐道,一个是风流倜傥的镇北王世子,一个是京中第一美人,比话本中的风月故事还要有意思。
程楚抿抿唇,轻声道:“京中的姑娘们,一直都很羡慕你的。”
江幼年立刻扁嘴道:“别把我带进去,我可一点也不羡慕,且我方才只瞧阿嫣了,可没瞧其他人。”
程楚云指尖在茶盏边沿摩挲,微微抬眼看向沈嫣,“这几日的事情我也听我兄长提过一嘴,阿嫣你……是不是生世子爷的气啦?”
沈嫣安安静静地喝茶,朝她摇摇头,面上看不出喜怒。
程楚云张张口,似乎在整理措辞,“我瞧着……世子爷对你还是很好的,你置气回娘家,世子爷作为男人……面子上挂不住的。”
话音刚落,江幼年手里的杯盏“咚”得一声落在桌面,惊得程楚云浑身一憷,“阿楚,你怎么回事啊!老帮着臭男人说话!照我说,阿嫣你就要硬气一点,最好是多坚持几日,别叫人看轻了你,等到谢斐后悔了,跪着求你回家,叫天下人都瞧着,我们阿嫣才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宝贝,是他谢斐高攀!”
这话成功把沈嫣逗笑了,程楚云也闷闷的不敢再吱声。
不过笑着笑着,倒让沈嫣福至心灵,脑海中有了些和离的端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