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间,耳边倏忽传来两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下一刻,袖口微微往下一坠。
姑娘面颊泛着淡淡的绯色,檀口微张,心急却又说不出话,朝他指了指一旁的假山山洞。
那两人正朝这个方向来,谈话声愈来愈近。
“你这回是真不厚道,咱们苦苦瞒了三年秘密,一顿酒就让你泄出去了!”
“我那天喝多了,是真不记得!连那柳依依怎么来的都记不清,谁知道一觉醒来,半个酒楼都传遍了!”
“要没有你这张嘴,小哑巴能跟他和离?你就自求多福吧,阿斐这次从卫所回来,势必要扒了你的皮!”
“凭什么!当年谁提的输了牌就要向小哑巴求亲,反正不是我!话是谢斐答应的,人也是他自己娶回家的,怪谁?他可以不娶啊,不过是被咱们笑话几句输不起罢了,是他自己说的,横竖将来要娶一个,等着陛下赐婚娶个他不喜欢的,倒不如自己挑一个听话懂事好糊弄的,小哑巴正好样样符合,没爹没娘,人又长得漂亮,随他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一句。怎么,后来尝到滋味儿心满意足了,就想把咱们哥几个的嘴堵上?照我说,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他既然敢做,就别怕人知道。”
……
沈嫣躲在山洞内,光靠谈话也能猜测到,这其中一个是阳陵侯世子,另一位大概便是盛国公府的二公子了。
没想到和离之后头一回出门,便遇上了前夫的狐朋狗友、当年赌约的第一见证人,还听到了这番不堪入耳的话。
尽管她现在很平静了,可旧伤上隔三差五撒一撮盐,到底也有几分不适。
等到那两人大概走远些了,头顶倏忽传来一道极低极沉的声音,“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嫣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得一颤,转过身,对上那双深渊般望不到尽头的漆眸,这才想起,与她同行、且被她遮遮掩掩拉到假山后的,正是她那好前夫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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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知是窘迫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她摇摇头,轻轻叹息了声。
想起自己跪到他面前请求一去,和离那一日他替她做主,归家途中为她挡去闲言碎语,今日又让他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好像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刻都总能落入他眼中。
可他这么问,似乎又为她在心底筑起一座高高的城墙,好像无论遇到什么,都有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一时间,心中又多了几分酸楚。
这么多年习惯了将自己躲在一张笑脸之后,不想让人只看到她的缺陷和脆弱,除了疼爱她的祖母,没有人能替她撑腰。
她不禁鼓起勇气,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男人的面色比她想象中还要威冷淡漠,那双眼注视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就像可以吞噬一切的暗夜。
沈嫣望着他,竟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都在慢慢地冷却。
直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男人才缓缓垂下眼睑,漆黑的眸色中坚冰化成了水,看着她煞白的小脸,竟是蓦地笑起来:“方才吓着你了?”
沈嫣怔怔地看着他,浓眉,深眼,让她想起云山蓝的瓷盏下最深的那一抹蓝,天生的肃杀利落之气,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地紧绷。
可当他放低姿态,用极轻的语气与你说话时,又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她迟钝了片刻,摇摇头,嘴唇动了动:“没……没有。”
谢危楼看懂了她的口型,又盯着她轻颤的眼睫,没有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