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说法叫“鹰拿燕雀”,她觉得他就是那只鹰,而她是被他牢牢掌控的小小燕雀,身躯虽然属于自己,但心弦早已被他拨得方寸大乱。
他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笑问:“担心我?”
沈嫣想起皇后殿内的紫云香,再联系这段时日朝局动荡,工部大换血,她即便在闺中,但并非毫无见识,时常读史习文,也能从中窥见一二。
更不必说,他现如今权势滔天,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过她当然不肯承认,恨不得立刻赶他走,可心说服不了手,还是在他掌心轻轻写了几个字——
“等一下。”
他垂头打量她一会,继而抿了抿唇,缓缓在她床边坐下。
宽阔健硕的身躯挡住大半的烛光,男人的气息逼近,淡淡的沉香气很好闻。
幽微烛光下俊美冷毅的面容,又让她想起梦中红烛燃尽时,彼此体温相贴,他一定不算温柔,比往常任何耳鬓厮磨都要发狠。
她成过亲,经过人事,当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可那毕竟是前世,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无妨,现在他是前夫的父亲,哪怕多一个眼神交汇,都能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
更不必说,只有夫妻之间才有的同衾枕效于飞。
一连数月,他来得快,离开得也快,已经很久没有被这般灼灼的目光盯着。
她几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指尖才触碰到他宽厚温热的掌心,就有异样的感受沿着指尖向四肢百骸蔓延。
半明半暗的烛火下,谢危楼的眸光缓缓沉了下去。
姑娘柔嫩细软的指尖划过掌心,激起一阵浅浅的电流,若是能像梦中那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前世本就是夫妻,而她和谢斐不过是一段可以忽略不计的插曲,他甚至从梦中洞房欢好之后,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
对自己的妻子做丈夫该做的事,有什么不可以。
思绪飘远了,被掌心一阵轻微的刺痛拉回,他再一垂眼,看到小姑娘凝眉咬牙,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不禁一笑:“怎么了?”
她用指甲掐完他掌心,再气得甩开他的手,烛火下嫣红的唇瓣有淡淡的水光,他看着她的唇形,应该是在说:“我方才写什么了,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
谢危楼禁不住笑起来,他方才的确心不在焉,脑海中只想着如何将她拆骨入腹,不过幼时习文习武两不耽搁的经历,倒是将一心几用的本事练了出来。
他用慢慢回笼的理智,垂眸细细回想方才落于掌心的印迹,一笔一划组成字,一字一字勾连成句,终于在黑夜中慢慢清晰。
他捉过她的手来,向来威严淡漠的双眸溢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朝堂凶险,事事小心,对吗?”
她气得发怔,没想到这人真是了不得,难怪能做皇子的太傅。
不过他能在朝堂坐稳三十余年,论心智、计谋还是武略都是常人远不能及,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班门弄斧被他笑话也属寻常。
她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次真的可以走了,怕他赖着不肯,又抓过他的手来,写道:“以后都不要来了。”
小姑娘这回是用了些劲的,每一笔都在他掌心留下一道一抹即逝的月牙印,不过并不怎么疼,这点劲儿,对他来说不会比挠痒还严重。
她抬眸瞪他一眼,又写道:“暗通款曲,予人口实,镇北王罪加一等,来日可万莫拉我下水。”
谢危楼垂着头,带着眷恋地摩挲着她微微发白的指尖,良久似乎叹了口气,语气和缓,却有些沉。
“小痴,这辈子我比你多活十六年,你担心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有我在,都不会容许他们发生,倘若将来前头当真无路可走,我也会辟出一条通途大道来,为我自己,也为我们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