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从前和她在一起时,都没有使过劲?
李肃抱了她一会,又捏了捏她哭得薄红的脸颊,心尖忽然一软,“阿娆,方才……你是不是脸红了?”
“没有,你别胡说!”沈娆吸了吸鼻子,想起适才的窘境,断然否认,因动作幅度过大,竟又碰到他受过伤的右手,她听到李肃闷哼了声,当即方寸大乱,转过头去瞧他的手,“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李肃摇摇头,说不疼,“阿娆,你好像从来不曾为我脸红过。”
家世和官位摆在这里,她一直都不太满意他,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她好,她眉头能舒展一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不敢奢求太多。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也有为他脸红的一天。
沈娆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冒了一句:“其实……也不是第一次。”
“什么?”
李肃以为自己没有听清,随即一个靠枕扔过来,小姑娘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
沈二郎伤好之后,被二爷拘在家中读了两日书。
二爷和很多家长一样,没有比较时也就得过且过,沈氏这辈的子孙没有一个出挑的,对沈二郎也就不指望什么。可如今大房的四姑爷靠读书出息了,甚至受到了皇帝的赏识,沈二爷就觉得,旁人能行,你沈二郎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儿了,为什么就不行?
沈二郎心情就愈发烦躁起来,对闯祸的陈氏动辄打骂。
他是没想到自己几日不在家,再回来时侯府的天都变了,沈嫣直接和二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原本可以让他一步登天的人脉,如今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用脚指头想,世子爷都不会放过他的。
老太太不许家丑外传,外头现在还不知道侯府二房、三房决裂的缘由,倘若哪日消息传到谢斐耳中,别说是他沈二郎,整个二房恐怕都要遭殃。
是以沈二郎这几日时常以看望老太太为由到漪澜苑来,虽然七妹妹不愿再做他的妹妹,但祖母还是大家的,沈嫣看够了他这副昭然若揭的嘴脸,干脆早出晚归,白日到名下的铺子查查账,一整日下来也很充实。
最常去的有一家书斋,另一家是京中排得上号的脂粉铺子。
与京中其他书斋有所不同,这家西南角固定的一节书架上放置了几本她手抄的女书,配上帮助理解文字的图画,对于不识字的女子来说翻阅起来也不算吃力。
掌柜的想让她价格卖高一些,她却不肯,一本只卖两文钱。
一来手抄本毕竟注入了自己的心血,收费可避免被不懂文字之人胡乱糟蹋,二来妇女少有自己的收入来源,大多也只是靠浆洗和针线作为谋生的手段。
这些女书供得少,开始卖得并不好,但女书文字形状优美清癯,慢慢地,她发现京中竟有出现了绣有女书诗句的香囊,绣娘们把文字中的美好寓意传递下去,在小范围内很得女子喜欢,书斋内的女书手抄本很快便抢购一空了。
这对于沈嫣来说也是娱人娱己的一种动力,自从和离之后,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世道对女子的剥削和压迫,和姑姑当初的想法一样,她希望通过这些文字的传递,可以让她们在苦难的生活中也能有一处不被玷污的精神世界。
慢慢地,她也尝试将诗歌、经文、话本用女书的形式抄写出来,这一来,又忙碌了一段时间。
直到五月中旬,宫中传出皇后怀孕的消息,沈嫣才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和江幼年一道进宫看望皇后。
距离她上一回进宫已经过去小半年了,她没想到皇后竟然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五月是榴花照眼、万绿千红的好时节,褚豫被抄家斩首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坤宁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欢喜,江幼年就已经趴在皇后平坦的小腹上听孩子的动静了,被皇后取笑了许久。
皇后的气色比年后那段时日好了不少,兴许是这个孩子来得太过难得,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悲去喜来的愉悦之中。
沈嫣在进宫时刻意留心了殿内的熏香,果然与年后嗅到的紫云香大不一样,她也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起身告退之时,恰好与刚刚下朝的皇帝迎面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