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婕妤惊惶地看向她:“姐姐,你在说什么?此事与我何干,这面团扇我也从未见过,姐姐怎能空口无凭诬陷我?”
孟昭仪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思路原本就梳理不过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这是我从你宫里拿过来的,想着皇后娘娘喜欢,我才转赠给她,这是你绣的啊!你不是最会绣花吗!”
萧婕妤被她推搡地落下两行泪来,“明明是姐姐赠给皇后娘娘的,如何说是我所绣,凌波殿的下人都知道,我虽长于女工,不过比寻常女子细致些,多会两个花样罢了,这可是苏绣中极难的异色双面绣,我如何能会?反倒姐姐的母家产业遍地,拥有多家绣坊。姐姐的错,推到妹妹身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四皇子幼时被长宜公主挠颈的那一回,姐姐也张口便说是我砚儿所为,如今皇后娘娘出了事,姐姐还要再诬陷妹妹一回吗?”
她说话娇娇弱弱的,一股惹人怜惜的味道,好像天生处于弱势。
谢烆竟不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些年他对子女的教养一向上心,却没想到对老三竟疏忽至此,此刻见她如此隐忍可怜的模样,满腔的怒意竟微微减去半分。
谢烆对她印象不深,但宫中所有的妃嫔都是依照家世和品行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也是才想起来,萧婕妤家世不显,平日在宫中也从不张扬,最是柔弱温顺的性子,生出的孩子脾性也随了她,温和有礼,不争不抢。
宫里谁都有可能谋害皇子,她似乎不大可能。
此刻美人垂泪,眸光楚楚,白皙细腻的面颊被打得红肿出血,轻易能够挑起男人的爱怜。
但谢烆现在也顾不得其他,更谈不上愧疚。
打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婕妤罢了,若非今日在此见到,他恐怕都要忘记了这个人。
他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移开目光,继续盯着孟昭仪。
孟昭仪被萧婕妤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毕竟当日诬陷三皇子确有此事,她本以为萧婕妤性子柔和,不会计较,却没想到她在此刻翻起旧账来。
她心中急躁,却一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你扯那件事做什么,我事后也好意儿与你解释了,你自己也说过不会放在心上,如今还提它作甚?说我诬陷你,这团扇难道不是你一针一线缝的?”
萧婕妤泪眼盈盈:“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认!”
孟昭仪又急又怒,伸手就去掐她的肩膀恨骂:“这么多年,你表现得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原来说在这等着呢!你就是想害皇后娘娘,她生了儿子,你的儿子就更加不受宠爱了!”
“够了!”
谢烆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手掌握住椅子的扶手,几乎要将那木雕捏碎。
孟昭仪吓得赶忙住了口,心肝都险些被这一声震碎。
宫正司的女使分开推搡在一起的两人,两边的婢女也接连跪上前答话。
萧婕妤的婢女跪在御前哭诉道:“我们娘娘从未见过这面团扇,娘娘也不会什么苏绣,这是娘娘今日在昭仪身边,若换成顺仪娘娘、吴美人在此,昭仪恐怕也是改口说是顺仪娘娘、吴美人所做!我们娘娘性子好,这些年被孟昭仪欺压太甚了……”
孟昭仪的贴身丫鬟立刻道:“陛下明查!萧婕妤绣工一流,我们昭仪娘娘素日用的那一面绣芙蓉鲤鱼的团扇也是婕妤所绣,当日……当日是因为……”
丫鬟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孟昭仪,后者也什么都不顾了,抢话道:“是臣妾见皇后娘娘喜欢,便没提婕妤的功劳,信口胡沁说是自家绣坊所绣,皇后娘娘没多问,臣妾就当过去了,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臣妾当真是被冤枉的!”
孟昭仪忽然想起什么来,指着那跪在一旁的凌波殿丫鬟:“当日便是你在场,故意说给我听的!我瞧着两样都喜欢,你便道芙蓉鲤鱼更加艳丽活泛,而那忍冬花样更清新雅致,更像是皇后娘娘喜欢的样式,你当日就是这么说的,否则我也不会听了你的话,将此物拿去献给皇后!”
一旁的圈椅上,谢危楼听完两人的争辩,目光落在萧婕妤面上,“婕妤说自己不会苏绣,更不会双面绣,可有诓瞒?”
一语落地,整个衙门的气氛都似冷凝下来,萧婕妤心口一颤,迎上那透着威压和审视的目光,不禁手掌微蜷:“不敢。”
谢危楼凤眸微眯,一抬手,底下人立刻呈上一件绣制好的明黄寝衣。
萧婕妤目视那件寝衣,当即心口缩紧,面色惨白到极致。
谢危楼信手挑起寝衣上的龙纹图案,沉声道:“这龙纹细致程度世间少见,寝衣正面为双龙戏珠图案,纹龙以金色为主,混明蓝与朱红两色,而寝衣内面,龙纹却为青苍之色,乃御龙在天的图案,敢问萧婕妤,这双面绣龙纹的寝衣从何而来?”
谢烆已经等不及了,起身从谢危楼手中取过那件寝衣,确认两面的图案之后,霎时青筋暴起,将那衣裳狠狠摔在萧婕妤的脸上:“你怎么解释!”
寝衣尽管不重,但男人气力极大,仍旧将她的脸打偏在一边。
明黄的金龙沾染了她嘴角的血迹,萧婕妤哽咽了一下,指腹不断摩挲那衣上的血渍,眼泪滴落在上面,那血渍慢慢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