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外面有风,大殿内的灯火依旧一丝儿也不敢闪,可那折子上的字迹,却总是在半明半暗之间。
官家眨眨有些酸涩的眼,那几年,他虽说翘首期盼,他的妹妹,这大云朝的长公主,不,确切的说,是安北王府的王妃,能有治愈得子的一天,可若说他背地里没有半分别的打算,那也不符合一个君王,尤其是盼着天下太平的君王,该做的事。
可就是那小丫头去北地之前,不仅帮着揭了个盖儿,把那毕彦老贼的罪行,摊在了明面上,把那后头错综复杂,从前漏掉的,没有显出来的网,直接摧枯拉朽一般,连根拔了出来,乱了那老贼的阵脚。
就这样,还能折腾出个君山女医馆,老祖宗和六哥儿把她那些打算,和背后的深意,写成密信送到他跟前时,他看着那封信,激动得一夜不曾合眼。
那一夜,那封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竟觉着,那上头每个字他都认识,可就是凑到一起,他不敢认了。
他隐隐记得,那一夜,他的眼睛,也像今天这样,干得发涩。
他最敬重老太妃,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老太妃眼界格局之大,有时候让他自愧不如,便是今时今日,老太妃从前那些设想,也是让他不敢想的。
可老太妃到底是一员武将,就是眼界格局再高再大,没个能把她的想法落到实处的人,也是只能空留一声叹息。
老太妃那样看重那个小丫头,就是从那些根本出发,这偌大的帝国,多少年了,打打停停,荒地无数,却没有人。没有人,说什么都是多的,可为什么没有人?是不敢生吗?
可赋税都从人丁税改成田地税了,轻徭薄赋,寻常人家无三子不征兵,连军户之家都是独丁不入伍,人口虽说涨了点,可依旧是缺徭役、缺兵丁,不仅如此,粮食依旧那么紧张,国库依旧那么空,生怕有个灾啊荒的。
偶尔,他也有些明白,为啥从前总是战乱了,太穷了,恨不得去抢一点来,顺便转移一下目光。
可越乱越穷,越穷越乱,有很长的年数,他做着一国之君,心里口里却日日都是苦的。
他其实最喜欢笑傲沙场的感觉,可这些年,他早看明白了,不是不敢打,而是打不起,就连毕彦那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冒犯,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先回头看看国库和粮仓,咬牙忍几年再说。
还好,这几年没白忍,那丫头那一整套,一环扣一环的法子,硬生生把帝国最紧要的广南和安北两军,战力提高了多少,前儿收的军报说,两倍以上,单兵战力提高多少,无法估量,这就说明,即便大战一场之后,这南北两军,能最大程度地保留精锐力量。
提高战力的事儿,先前他还不信,这样的事,就那么一说,谁能信,谁能拿整个大营给一个小丫头开玩笑,可那位老太妃就敢,也难怪南边儿从来都是稳稳当当的,那些人也信,就让那些医女去折腾。
这前后不过几年?五年,差不多吧,南边已经从被动到主动,到自己能配合着来了,北边儿还只能包着,藏着。但是安北辰这些年越发求稳了,竟悄无声息,和六哥儿打着配合,最大程度地用上了君仙山的助力,训了两个军阵,防着北边那些暗流和旌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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