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张上说。
“我当年发过誓,今生不收徒,你莫拜我,记得你是杨凡生的徒弟,这次只是来串东西的。”
“明白。”
李老似乎走累了,掀门帘回屋,顿了顿说:“明日四时起。”
张上点头应着,然后回屋洗漱,悬了几天的心落下来,倒头就睡。
别看只是个茶馆小厮,可有句话叫心累,比搬砖的磨难还大。
……
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张上就起床叠被。
拉开窗帘,借着月光,却见李老已经在院里了,坐在长条凳上哼哼呼呼,手里比划着拳,有波浪滔天的气象。
好像三岁小孩面对两米壮汉,人家随手一扒拉,对你来讲都是倒海般难以抗拒。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李老停了手。
有点不好意思,来到院里想说什么,却见李老摆摆手说:“练你的功。”
张上只得把杨凡生教的桩功拿出来,他只学过这个,还有一些技巧,怎么打沙袋,怎么推铁环……
李老看了一会儿,面色严肃说:“当今习武,练拳必站三年桩几乎是武行的共识,可真站出功夫的,少说也得沉浸此道十多年,东西都失传了。李存义当年练功是不站桩的,可他有功夫,二十四法对人从头到脚都有要求,只要校正好了,自有功夫上身。”
说着,老爷子拿拐棍站起来,从头到脚的挑毛病……
哪里不对就大声训斥,急了还上拐棍,照屁股就是一棍子,那是真打,能把人抽得一个踉跄。
但抽归抽,却从不恼,只是一遍一遍的校正,从眼睛怎么看,脚趾怎么抠地,到大腿内侧的肌肉怎么绷。
这要是给了娇气孩子,几分钟就得破口大骂这老头看不顺眼,故意找茬……
徐浩峰估计是昨晚走了,没在这儿住,早上没见他。
三十多岁的人有自己的家庭,张上也知道了他在报社当编辑,这院子也不是他的,而是老爷子的。
到早晨六点,张上受不住了,练拳是苦差事,这种校正法子,过犹不及了能把人的脚筋崩断。
老爷子才出院,这样的劳心劳力,早开始喘粗气了。
只看这院子就知老爷子晚年落魄,张上想了想说:“太师傅,要不咱请个保姆吧。”
“我还没到那份儿上。”掀门帘进屋,头也不回地说。
叹息着摇摇头,出门买两份早点,伺候老人吃了早饭,洗碗时,却听老爷子说:“有空,就陪我说说话。”
“好。”张上笑着。
“我说,你听。”
“嗯。”
“我早年师从唐维禄,他教会我人品和拳术,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听杨凡生说你想写一些关于拳的东西,能听多少,就听吧。”
老人眼光虚浮,回忆说:“拳术,没有飞檐走壁,没有上天入地,只有辗转挪腾间智慧与功力的对决……”,!
毛病,嘴上不饶人,存心跟人怄气。
生活中这类人可不少,嘴上不占点便宜心里就不舒坦,习惯性损人捧己,讲话句句带毒,寡得很。
时至晌午,人渐渐多起来,消失一阵的徐浩峰也回来了,赶紧给客人上茶。
有位客人手上戴着个翠绿的玉扳指,一看就是假货,拿出来装逼用的,好套拇指上显摆,深怕别人不知道。
徐浩峰给他沏茶,张嘴笑着问:“您这扳指有些年月了吧,多少钱买的?”
这人说:“六百块钱,小玩意,戴着新鲜两天。”
“您这买的真便宜,前两天梗三也买了玉扳指,三千块,那么贵,还不如您这个呐。”
“是吗?”这人大乐,心里瞬间痛快起来,兴致高涨说“沏茶沏茶”,也不管烫不烫,端起来就喝。
给这人沏完茶,徐浩峰又到下一桌,总之见人捧人,见物捧价,只要跟他交流的人,都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