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他练拳近一年,身子骨拉开了些,不然指定脑顶磕不住地。
李中轩正在院里溜达,静极思动,那病床上再躺下去就废了,一但起了不想动的念头,需要人伺候,那就离垮不远了。
“杨凡生有个好徒弟。”这是李老的第一句话。
张上受了恭维,心里乐,面色却紧。
“这两天在茶馆里怎么样?”李老脚下不停,还在院里走,拐杖杵得地面噔噔响,很让人怀疑地砖会裂开。
“客人渐渐增多。”张上想了想说。
“我听杨凡生说,你以十六岁之龄,从家徒四壁到偌大家业,走正道,一年时间改了运,这样的人我没听过,所以想见一见你。”
“太师傅抬爱了。”
“不必谦虚,我这辈子愧对家人,如今又时日无多,总得给家里留点什么。”
“我懂。”张上说。
“我当年发过誓,今生不收徒,你莫拜我,记得你是杨凡生的徒弟,这次只是来串东西的。”
“明白。”
李老似乎走累了,掀门帘回屋,顿了顿说:“明日四时起。”
张上点头应着,然后回屋洗漱,悬了几天的心落下来,倒头就睡。
别看只是个茶馆小厮,可有句话叫心累,比搬砖的磨难还大。
……
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张上就起床叠被。
拉开窗帘,借着月光,却见李老已经在院里了,坐在长条凳上哼哼呼呼,手里比划着拳,有波浪滔天的气象。
好像三岁小孩面对两米壮汉,人家随手一扒拉,对你来讲都是倒海般难以抗拒。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李老停了手。
有点不好意思,来到院里想说什么,却见李老摆摆手说:“练你的功。”
张上只得把杨凡生教的桩功拿出来,他只学过这个,还有一些技巧,怎么打沙袋,怎么推铁环……
李老看了一会儿,面色严肃说:“当今习武,练拳必站三年桩几乎是武行的共识,可真站出功夫的,少说也得沉浸此道十多年,东西都失传了。李存义当年练功是不站桩的,可他有功夫,二十四法对人从头到脚都有要求,只要校正好了,自有功夫上身。”
说着,老爷子拿拐棍站起来,从头到脚的挑毛病……
哪里不对就大声训斥,急了还上拐棍,照屁股就是一棍子,那是真打,能把人抽得一个踉跄。
但抽归抽,却从不恼,只是一遍一遍的校正,从眼睛怎么看,脚趾怎么抠地,到大腿内侧的肌肉怎么绷。
这要是给了娇气孩子,几分钟就得破口大骂这老头看不顺眼,故意找茬……
徐浩峰估计是昨晚走了,没在这儿住,早上没见他。
三十多岁的人有自己的家庭,张上也知道了他在报社当编辑,这院子也不是他的,而是老爷子的。
到早晨六点,张上受不住了,练拳是苦差事,这种校正法子,过犹不及了能把人的脚筋崩断。
老爷子才出院,这样的劳心劳力,早开始喘粗气了。
只看这院子就知老爷子晚年落魄,张上想了想说:“太师傅,要不咱请个保姆吧。”
“我还没到那份儿上。”掀门帘进屋,头也不回地说。
叹息着摇摇头,出门买两份早点,伺候老人吃了早饭,洗碗时,却听老爷子说:“有空,就陪我说说话。”
“好。”张上笑着。
“我说,你听。”
“嗯。”
“我早年师从唐维禄,他教会我人品和拳术,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听杨凡生说你想写一些关于拳的东西,能听多少,就听吧。”
老人眼光虚浮,回忆说:“拳术,没有飞檐走壁,没有上天入地,只有辗转挪腾间智慧与功力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