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印点头,轻声叹道:“昨儿夜里过了丑时才熄的灯,不到寅时郎君便起来了。让郎君小憩一会儿,你快去办事,别在这吵着郎君。”
“知了,一会儿就去,你别总跟老嬷嬷似的絮叨。”陈启掂着手里的刀,往院墙的方向看了一眼,谐戏道:“郎君这样短睡,那长夜漫漫,若能有位娇娥在侧,打发打发时辰也是好的……你说呢?”
叶印瞪眼:“你什么意思?”
吴启摊开手,语调极为古怪:“难不成你希望咱们郎君总是孤家寡汉?我倒是很佩服这位关小娘子,简直就是吾辈,不是、女辈楷模!”
“前头那些个装晕扮鬼的扑上来时,你推人可比席爷还要快,今儿吃错什么药了这是?”叶印撂了嘴角,怀疑他脑子被木鱼敲了。
吴启掏了掏耳朵,又不怀好意地鬼笑两声:“那怎么能一样?这位可是唯一跟咱们郎君亲近过的,自然与别的姑娘不同了。”
“什么亲近过?她那明明就是唐突咱们郎君!”叶印极为不忿地数落道:“硬逼落水,救上来后立马扒了郎君衣裳乱摸一通,最可恶的是,她还、还、”
“还跟郎君嘴对嘴渡气。”吴启笑得咧开了嘴,这段听过一回他便记到现在,着实难忘得很。
接着,吴启啧啧有声,目露赞赏道:“多好的小娘子啊,半点不拘小节,还懂得渡气之法呢,这要换了旁的姑娘,只会扯着嗓子鬼叫了。”
“好什么好?那明明是女登徒子作派!那样轻浮的人,如何配得上咱们郎君?而且我怀疑她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叶印气得哆嗦,他狠抿了下嘴:“你且瞧着吧,再敢造次,这回郎君可不会轻饶了她!”
吴启揩了揩鼻子。
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他们郎君现下,可不比四年前那样好脾气了。
这姑娘胆子确实大,可若……还是得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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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厢。
说是来助关瑶,实则贺淳灵就是换了个地方补觉,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压根不动弹。
而以免寺中僧众起疑,关瑶还是耐着性子安分了半日,直到第二日,才出动去寻人。
寺庙地界虽宽,可裴和渊却并不难寻。
在离经堂不远的八角亭中,关瑶寻得了心上人。
石桌旁,裴和渊半支着脑袋,似已入定。
等叶印离开去加茶,关瑶留了丫鬟喜彤望风,便悄悄提起裙靠了过去。待近了跟前,她半蹲了下来。
郎君眉如墨就,长睫如遮。这般支颐而坐,如碧虚处于幽闲之境,翩翩出尘。
万物隐去,关瑶立时呆住,视线之中,唯剩眼前这张浊世神颜。
一如她及笄那年,在国子监初初见他。
惊鸿一瞥,女儿心颤,始是情丝开绽时。
那时起她便知晓,自己偏爱这般清冷如谪仙的郎君。
自此,她听戏曲儿看话本子,脑中浮着的幻想对象,便全是裴三郎。
正是望得出神之际,似是于驰思梦寐间感受到些什么,毫无征兆间,郎君双眼睁开。
神情肃穆,双眸积着威压,眉间掺着阴戾。
“好大的胆子!想死?”
早被玉貌冰姿所撼的关瑶喃声:“……是啊,想死在你身上。”
指节曲起,迷濛开始消散,裴和渊满脸阴气沉望对方。
见心上人面色隐怒,关瑶回过神来,还以为他对姿势不满意,连忙改口道:“身下也行。”
裴和渊仍未言语。
飞快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春册,关瑶试探道:“……身侧?身前?”
说了几个姿势也不见他感兴趣,关瑶想了想,体贴道:“我都行,听郎君的……”
已完全自梦境中抽离的裴和渊:“……”
他盯住自己面前这容貌艳妩的女子。
睫若细羽,眉如轻鸾,两眼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眸中满是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