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医摇摇头:“要真是失忆那可够戗,老家伙我也两眼一抹黑。”末了,他嘴里又咪咕着:“虽然不大瞧得出什么古怪,但我总寻思不单是那么回事儿……”
凑巧敲门声响,在隔壁间谈完事的裴和渊与席羽进来了。
将将得知消息的另外三个,齐齐盯住裴和渊这么个失忆的新鲜人。
这回,裴和渊倒是恢复了平素的儒雅样。与夏老神医见了礼后,又和周仲昆夫妇打过招呼,这才去到关瑶身边问她:“可累了?”
“不累的。”关瑶答着。
裴和渊不语。
才回顺安便折腾到现在,一直没怎么歇息,怎会不累?
“倒是个齁体贴的。”夏老神医瞟了裴和渊一眼,再不冷不热地问关瑶:“那什么伯府的二姑娘,她床顶上有枚点了金纹的符,搁哪儿得来的?”
“点了金纹的符?”关瑶一脸蒙。
席羽指了指裴和渊:“他亲自去求来的。”
“你见过我师兄?”老神医再移眼看了看裴和渊。
裴和渊不记得,自然还是席羽代答道:“前辈是指慧济大师?”
夏才神医点点头:“对,就是慧济那老秃驴,你们见过他?”
一个道士打扮的老医者,唤个僧人作师兄,又还骂是老秃驴,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奇。
不但如此,夏老神医还翘着胡子对裴和渊琢磨半晌:“不对啊,以老秃驴爱管闲事儿的尿性,他就没给你点什么?”
“晚辈不明前辈的意思。”裴和渊声音沉着,目光不躲不避,直直迎着夏老神医若有所思的视线。
席羽略一思索:“晚辈记得,慧济大师似乎也曾给过他一枚符箓。”
老神医觑向裴和渊:“那符你扔了?”
“晚辈已无记忆。”裴和渊如实道。
关瑶忙问:“那符是对二姐有用么?我们迟些回府找一找。”
老神医摇头:“算球,八成是没了。要有,估计你这夫婿也不至于这么邪性。”
一时之间,关瑶陷入深重的茫然。
意思是说那符要在,她夫君不会失忆?
片刻后,夏老神医把目光一收:“这么跟你们说吧,睡着那姑娘早晚能醒。敞亮点说呢,你们要想让她快些个醒,我虽学艺不精,也有法子能试着催上一催。但我在那府里头受了老鼻子气,要想让我再去,除非当初撵我那老婆娘弯了砵愣盖儿跪到求我!”
老者翘着下巴,傲娇之色尽显。
裴和渊未曾说话,袖中便钻进只滑嫩的手,勾了勾他的指关。
他配合着矮下身子,将耳朵凑到关瑶嘴边,听她用带着窃喜的声音与自己说:“夫君,荣伯这意思是说,只要把二姐姐带出府,他还是愿意给瞧的!”
香脂清芬萦于鼻侧,娇声脆语渡入耳腔。那般细密的痒,如孤弦余颤,让人肌骨酥麻。
这般与他攀肩贴耳窃窃私语,足够亲密,也稍稍能缓和他心中那难以排解的窒闷。
“你俩搁那儿屈咕啥呢?我老东西饿了管不管?”夏神医把桌上马吊一推,开始嚷嚷起来。
“管管管!我这就让人上好酒好菜!”关瑶挣开裴和渊反握的手,殷勤着,甚至有些谄媚地跑去夏老神医跟前:“荣伯爱听戏么?我去让他们把戏本子拿来,今晚唱哪出由荣伯来挑,可好?”
“德性,尽跟我这赛脸。”老神医直眉瞪眼地瞅了瞅关瑶,又敲着桌面道:“听说这里驻台的,是你从青吴带来的那个拘星班?”
“是拘星班,荣伯记性可真好!”关瑶见缝插针地开始拍须遛马,阿谀样儿要多灵动有多灵动,引得秦伽容笑骂她一句“二皮脸。”
老神医开始叨叨地发号施令:“我要听《霭泉缘》,让那个姓宋的班主给唱,他嗓子好身段也绝,唱得好听。”
“好好好!我这就去与宋班主说!”关瑶笑眯眯地,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一般。估计眼下就算夏老神医让她亲自上台唱一段儿,她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听说关瑶要亲自去,秦伽容也腾地起身:“要找宋班主么?带我一个!”
那雀跃模样,惹得周仲昆当即幽幽道:“娘子,莫忘了你今日是带着夫婿一起来的。”
“你和我兄长去什么梨香楼看花魁都看得,我只是去跟个戏班主见一面罢了,怎么,你还不允?”秦伽容声音拔高了些,明显极为不悦。
“昨日我当真是醉了,只走到门口就醒过酒止了步的,委实不曾进去过。”周仲昆扶着额,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