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只想寻个隐蔽之所,可仿佛有种无形的牵引,让他来到了这处冰室。
这冰室,他太熟悉了。
而若这冰室与他这一世他遗忘的那四年间无关,那么,便是他上世的记忆了。
准确来说,这处,应当是他上世的丧命之地。
而至于他为何会死于这处……
记忆隐隐绰绰,像被细细的针刺着脑子,似是有什么被他所遗忘的重要片段,马上便要呼之欲出。
想得多了,脑中隐有钝痛之感,不同于鼓角铮鸣的震痛,而似有蠹虫在细细啃噬,无孔不入,麻痒不堪。
便在裴和渊脑际越来越痛之时,忽闻得一声嘤咛:“夫君……”
神思刹那清明。
又是一声满足的谓叹传来。裴和渊回转身去,见得关瑶不知何时趴在个四四方方的冰鉴上。
且她一双手脚抱着那冰鉴,唇儿翕动,呓语有声,在那冰鉴之上乱贴乱蹭,喉腔中不时带出两声软黏的喘。
“夫君,我好像……中药了。”
中药了?
裴和渊心中一紧,几步上前正欲仔细查看时,抱着冰鉴的人忽将小嘴儿翘得老高:“姓裴的!不是你不想要就能不要,我想要!我想要你知道吗?!再说孩子是我怀我生,痛也是我痛,我都不介意你瞎扯什么?”
“你就是太自高自大唯我独尊了,真当自己是皇帝啊?你要是皇帝,我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治死你!你这样,不讨我喜欢!”
是中的什么药,还能这样张牙舞爪地胡乱发气。
要不是关瑶细细促促地喘着气,脸色又红得不正常,裴和渊简直要怀疑这是在借机嘶骂自己。
见她哼哼唧唧着,眼角还滑了几滴泪出来,裴和渊伸手替她拭去那金珠子,放入口中尝了尝。
咸的,还有些泛苦。
怎么会苦呢?他的小娇娇,流的眼泪都该是甜的。
喉间轻滑,裴和渊强行将人从冰鉴上抱下。
关瑶干嚎了两嗓子,面上不情不愿四肢却把他缠得紧紧的,委屈得直瘪嘴:“我要以前那个夫君……不要现在这个……你好烦……”
裴和渊俯身啜去她腮上的泪滴,呢喃道:“不可以,你只能要我。”
“我不!就不要……”关瑶把裴和渊的脸掰开,嘴里又嚷嚷道:“出汗了,好热……”
她像被裹进蒸气正足的竹笼子,又像成了个糯米团子被人揉圆搓扁,耳旁嗡嗡隆隆时而有声,时而无音。
模模糊糊之中,好似听有人用极带阴气的声音说了句,留杨绮玉一条命慢慢作践,不能让她死得太轻易。
也就大致听得这么一句不甚清楚的话,关瑶便被封闭了意识,滚入无边暗浪之中。
轻轻重重,沉沉浮浮,被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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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金明殿。
天子离席去了别处宴厅已有许久,臣工们自然少了许多顾虑,这会儿金明殿的宴厅中,四处都是觥筹交错的场景。
靖王这处,江丘安正与他报着适才听来的事:“……几名宫人合力将九皇子拉开,这才没有出大乱子。”
靖王拉下脸斥了声:“真真是虚长几岁,那混账东西总是不知容让!”
江丘安据实道:“也不能全怪世子殿下,九皇子着实是个脾性暴的,属下去时,都见他险些亮了短刃欲捅刺世子。”
再怎么闹,确实也不该持刃相向。
靖王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压下心中闲气道:“算了,岳儿毕竟还是孩子。不管怎么说,隽儿总是当兄长的。让他肚量大些,莫与岳儿一般见识罢了。”
话毕,靖王转向适才正叙谈着的裴和渊,叹了口气道:“崔司成之事,你节哀。他尚在世之时,总称你作得意门生,道你定是我大琮良才,只可惜……”
“承蒙王爷与老师错爱,晚辈已是铭感五内。”裴和渊揖着手,神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