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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年残梦,旦夕之间,日月如驶。
尘封的锈蚀被寸寸剥脱,刹那清夜倒灌,万籁寂然。
旅雾消长,散佚的过往重现,清清浊浊,切齿拊心的记忆终是再度浮露。
“郎君?郎君?”急促的唤声响于耳旁,眉心轻颤后,裴和渊徐徐睁开双目。
吴启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他后怕道:“郎君可算是醒了。”
“啪嚓——”
清脆的壳裂声后,席羽将剥出的栗肉往空中抛了下,又吊儿郎当地张着嘴接了,这才一边嚼咬,一边走到榻旁:“醒了?”
裴和渊侧了侧头,目光却先是停留在了束帐之物上。
铜制的垂铃,罩内玉片之下,坠着青莲色的穗子。而这帐中,仍浮荡着浅浅淡淡的香脂味。
裴和渊拢起眉头看了会儿,方出声问:“什么时辰了?”
他音线钝滞,如历数日干渴。
席羽居高临下地冲裴和渊抬了抬眉:“丑时,再有个把时辰你就该去上朝了。”他揶揄道:“被封和离书气到吐血昏厥,裴大人可真够有出息的。”
“席爷,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吴启拿肘怼了怼席羽,又小心提议道:“少夫人当是一时想岔了什么,与郎君还生着误会,郎君不如请日朝假,去关宅寻寻少夫人?”
吴启这问,令裴和渊陷入良久的沉吟,久到席羽开始嘀咕他是不是被打击傻了之际,才听开腔道:“趁我不备才行这事,她要躲我,人定然已不在顺安了。”
“郎君如何知晓?这黑夜漆天的,少夫人还能漏夜离了顺安?”
“她不是头回行这样的事了。”裴和渊掀了掀唇,眼底流出诡谲的笑意。
总要逃,总是要离了他。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又是如此。
自榻上起身后,裴和渊看向席羽:“去见二姐么?”
席羽皱眉:“你说什么胡话?都这样晚了,絮春小姐又还病着,肯定在歇息。”
“晚?”裴和渊伸手拔了拔束帐的穗子,听着那叮铃铃的声响,唇角微弯着,倏地将个垂铃扯脱帐钩后,大掌包着那铃低低笑了一声道:“我都醒了,她还如何能睡得着?”
……
片刻后,宁静院落。
席羽本不欲去夜扰裴絮春,可裴和渊那话出口后,他却如同受了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挪了脚,随着裴和渊来了这居院。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低烧不断的裴絮春,此刻却当真没有在睡。
院落的敞亭之中,裴絮春将两臂搁在石桌之上,头低低垂着,成了一幅清夜扪心之影。
“絮春小姐。”席羽忙步上前:“这样晚了,你怎么还在外头?当心着凉。”
听得唤声,裴絮春缓缓抬起了头。可看向一脸关切的席羽,她眼中却空茫茫的,如同对着个不熟识的生人。
席羽心中发急,生怕她受寒染病,急忙奔入内室去给裴絮春取披衫。
院中衣袍窸窣,英岸身影步近,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响起道:“二姐。”
裴絮春扭过头,抬目对上幽静沉寂的一双眸,不过须臾,她脸上怔忪的神情便开始隐匿,视线逐渐清澄。
她抖索着苍白的唇,用干灼的嗓子唤了声:“渊儿?”
裴和渊轻浅一笑,淡声道:“躺了四年。二姐,到底我的身世吓到你了?抑或重生这事,让你一时难以接受?”
顷刻间,裴絮春被这话给攫住心神。仿佛被一把利刃不偏不倚捅入心腔,撬开熬顿甚久的隔世惊悸。
而裴和渊,则如捕鼠的猫儿静静立着,眼也不错地直视着她,眸中明明无有逼压之色,却令裴絮春掌心隐隐发烫,甚至冒了些津津细汗。
正逢席羽取了披衫出来,裴和渊立直身板,朝他挑眉:“愿不愿听听我的身世?”
“什么身世?”席羽脚下一顿,满脸懵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