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她的神情也有些微妙。
毕竟把人家老字号的师傅特意请到数百里外,就为了弄上几份新鲜零嘴这事,一般人委实做不出来。
生怕关瑶问及怎么个新鲜法,裴絮春抢先道:“不瞒三弟妹,我今日才到青吴,还未寻得落脚之处,不知可否在你这儿借宿几晚?不管最终能否说得动三弟妹,我也是尽了此行之责。”
说起借宿这事,纪雪湛倒挺身积极应道:“自然可以。我们客院多着呢,二姑娘远道而来,路上肯定辛苦了,想住多久都成!”
到底是自己前夫的姐姐,百里迢迢而来,还提出想要借宿,关瑶怎好拒绝?况且她自认已打定主意,说破大天她也已是自由之身,不会再跟着回顺安。
起码,不会跟着回顺安的临昌伯府。
可是……
关瑶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试探着问裴絮春:“他……也来了?”
裴絮春自然知晓问的是谁,她摇头道:“大琮军队直取北绥边境,北绥有意议和,三弟便被圣上派去上宁关接议此事了。”
关瑶这才放平了心。
上宁关和青吴两个方向,那位大爷就算是路过,也不可能会出现。
思及此,关瑶便也爽快应了裴絮春的借宿。
亲自带路的途中,纪雪湛一路跟着耍宝,唾沫横飞地说服着关瑶,夸她体量轻盈,一定能坐得上那木鸢。
说这般没头没脑的混话,自是被关瑶给啐了好几口,让他自己削了双腿放上去,定然比她轻上一半还不止。
裴絮春在一旁听着看着,这对姐弟的嬉闹声飞入耳中,令她于恍惚间,忆起上世的一些片段来……
似是宫院之内,身着衮龙服的裴和渊玉冠歪斜,形容狼狈,身后还跟着个柳枝款摆的美人儿。
隔着丈余地,还能听见裴和渊正边走边斥道:“孤是太子!孤国事缠身!哪来的时辰陪你放纸鸢?”
“那殿下哪来的时辰做木雕呢?把做木雕的时辰分给我就好了呀?”那美人儿理直气壮地要求道,音腔拐拐绕绕,如转花腔。
裴和渊拧了眉道:“孤凭什么要分给你?脸大如盆。”
抬头见得裴絮春,裴和渊快走几步,顶着张不耐的脸,拿手点了那女子几下问她道:“二姐,你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日常跟个二皮脸似的扒着孤,整天对着孤的脸流哈喇子,孤拿刀子晃她她也不怕。骂也骂不走,吓也吓不乖,长了张细作的脸,却生得是个赖皮的心,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家给养出来的。”
“殿下养的,全是殿下惯的呀。”那女子在后头娇声接话,还朝他飞了个眼儿。
“胡说八道!孤几时养你几时惯你了?”裴和渊气得发笑:“分明是你脸厚如城墙,到处与人说是孤的宠妾,孤宠过你么?”
“昨夜北绥那位小皇子说要我去侍酒,还欲向殿下讨我回北绥,殿下因何不允?”那女子把手里纸鸢给了宫婢,撩起美眸慢吞吞地问道:“听说那位小皇子回到寝殿就摔断了手,难道不是殿下派人干的?”
她问的这般直接,裴和渊当场噎了噎,耳根不自然地绯红起来。
半晌,他咬紧牙关道:“孤是土地爷不成?还能管人平地摔跤的事?”
“保不齐就是呢?”女子半点不怵,雪似的腮儿一抬,便拿话顶了回来。
“你!”裴和渊绷紧了脸,阴声阴气道:“没规没矩,孤早晚杀了你!”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我在涌金宫等着殿下呀。”
又是一记媚眼抛来,春水般的眸光直酥得在场卫士都看直了眼。
裴和渊身上的气压骤低,积了墨般的眸子直把卫士一个个都盯着缩起了脖子不敢再看,这才气急败坏地甩袖而去。
女子闲闲地抠着指甲,娇哼一声:“口是心非,别别扭扭,你就端着吧,早晚有你扒我裙子那一天。”
……
隔世记忆短如秋梦,极易被现世动静所破。裴絮春所忆及的这一段,戛然于前头那对姐弟的又一程嬉闹。
小郎君纪雪湛缠上了头,甚至赖到地上想去抱关瑶的双腿,万分恳切地请求她去坐那木鸢一回,只试坐一回便好,若是伤了,他给掏医药钱。
关瑶忍无可忍,一巴掌糊上纪雪湛的脸,让他闲得没事去给猫把脉看什么时候分娩。
正是纠缠笑闹间,洪钟般的“逆子!”响彻这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