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秋也完全预料不到,他看着非常温柔端庄、甚至还想阻止小薇薇安骑马和学习剑术的大妹妹维罗妮卡以后会这么猛。
他正茫然地看着乔治管家,问:“保罗·肖恩是谁?”
十分钟之前,杜长秋正和繁星一起开了一桶甜苹果酒。
一打开,浓郁的果香和甜香瞬间钻满了整个屋子。
因为糖没有脱色的关系,这甜苹果酒的颜色接近褐红,果香很浓郁,喝一口,苹果的香味被极致放大,紧接着弥漫上来的是一种清冷的甜蜜滋味。
繁星只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杜长秋看他表情就明白了,这桶苹果酒怕是保不住了。
搭配着杜长秋给了配方之后,玛丽大婶用黄油才研制出的酥脆曲奇,两人正在吃喝的开心呢,突然,乔治管家匆匆过来,低声说:“先生,牧师保罗·肖恩来访了。”
杜长秋刚喝上头,他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保罗·肖恩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不过不等乔治回答,牧师这个前缀让杜长秋瞬间激发了查理的记忆。
在这个时代,牧师是社会地位很高的职业。因为神殿的权利凌驾于皇权之上,每一任国王还得去找教皇加冕才能继承皇帝的位置,而国王和国王的儿女联姻婚事都需要教皇的见证,才算是正统,大概就知道,牧师的地位有多高。
每一个领地之中,都有下派的牧师,城堡所在的地方,通常也伴随着教堂。前几任被委派到维尔特庄园的牧师和戴蒙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戴蒙家城堡和庄园里,如今都有自己的小祈祷室,女眷们都习惯在早晚的时候在祈祷室念一段《启示录》,足见宗教对坎塞人来说,影响有多深。
查理对保罗也是如此,对于他回来继承领地之后才认识的保罗,查理内心充满了好感,觉得此人是一位高贵又虔诚的光明神信徒,是值得招待的好客人。
但是杜长秋已经知道,他看到的这些记忆大多带着一点主观色彩,所以他没有很快下决心,而是放下杯子,穿上外套,对着乔治管家说:“这么晚了,这位保罗先生有说是什么事情么?”
“说的是……厕所的事情。”乔治管家才回到庄园,一路奔波劳累。杜长秋本来给了他假期让他休息,但是他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不,一早就又回到了管家状态,但是有他带着,庄园确实有条理了不少,眼见着艾力诺氟都沉静了一些。
但是艾力诺氟到底没那么沉得住气,这会儿就马上回答:“先生,保罗牧师说,说你把肮脏污秽之物集聚在一起,令他十分不安!”
杜长秋一听,心里稍微有了点数。
他系上领子,低声说:“既然这样,拿一些去年买的苹果酒,和一些烟熏三文鱼招待一下保罗先生,再把吃剩的烟熏兔肉切一碟子送过去。”
“是,先生。”艾力诺氟还想说什么,乔治管家却拍了拍他,微微一笑,三人走动之间,很快到了会客的房间,杜长秋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是个年轻的褐发男人,看着是标准的坎塞男人样子,十分瘦削,一身牧师长袍满是补丁,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他看到杜长秋,单手抚胸问好之后,迫切地想说什么,但是却马上被端着食物和酒的女仆打断了,虽然看得出来,保罗极力克制自己,非常想表现出无欲无求的状态,但是他的眼神却在看到烟熏三文鱼、兔肉和美酒的时候,完全克制不住自己顺从本能地跟着托盘移动。
“风雪这么大,保罗牧师,先吃点东西、喝点酒驱散一下寒冷吧。”杜长秋坐下,对保罗说。
“感谢你,查理先生,你真是个慷慨的绅士!”被发配到这么穷的小村庄,保罗显然也不是个出身高贵的绅士,更没什么背景,而戴蒙家虽然每年给教会的税没有少他的份额,教会给他的援助肯定也不怎么多。
虽然能吃饱,但是要说吃的多好,却也不太可能。
很久没吃过肉的保罗无法抗拒面前散发出熏香味的美食,拿起面包,裹起烟熏三文鱼,就开始大吃起来。
期间还不断地往嘴里大塞熏兔肉,那一盘三文鱼加肉,加起来最少也是一两斤,还有四五片面包,瘦的打飘的保罗却眼睛都没眨,直接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
吃完他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苹果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嗝,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连声说:“光明神在上,我居然犯了如此严重的贪婪之欲望,沉溺在了口腹之欲里。”
是个青瓜蛋子。
杜长秋瞬间做出了判断,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他本来还挺担心这个保罗,因为他来的时间太微妙了,刚好在赚了第一笔钱的商队回来的时候,上门说起之前一两个月都没提的厕所的事情。杜长秋刚才一瞬间脑补了很多,还以为他是过来挑刺加敲诈的。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新鲜,反正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教会就是,占田占地,各种收税,战争的时候还发赎罪券,买了就可以进天堂。而为了自己的私利,他们甚至可以无端污蔑某些人,随便抓哪怕一句玩笑话,随时随地对他们看中的肥羊发起审判,敲诈一大笔忏悔金。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要知道这会儿关于牧师喝酒嫖妓的笑话已经满天飞了,但是都是在舞会的时候私下说,不敢光明正大地说而已。
杜长秋刚才已经在想要怎么对付保罗了,没想到一见面才发现,这保罗牧师看着确实不像是来敲诈的,他十分青涩,维尔特是他得到牧师的从业资格之后,第一次上任的地方。
为了确保自己的判断,杜长秋不动声色和他聊了一会儿,保罗的家底很快被他挖了出来。这位保罗并不是拿着钱进来享受生活的富家子弟,他成长于一个殷实的家庭,但是没享受到什么好处,家里的日子很快每况愈下,而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谋取生路。
杜长秋甚至还得知他一直很担忧自己身在坎塞王城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曾写信让商人带去,甚至还带了一些钱财,可是到现在一年多还没收到回信,他十分忧虑。
“其实修建厕所,是因为预防疫病。”杜长秋大概弄清楚了保罗的来历和想法之后,主动笑着对他说起了他来之前提出的话题。
只要不是来敲诈的就好,就算是敲诈,如果不是太过贪婪,杜长秋也需要一位和他合作愉快的光明神的代言人,他也能把握分寸和对方合作。
如果是太过贪婪,那就得用点特殊手段了。
不过幸好,保罗牧师大致上来说,是个比较虔诚的信徒,甚至还有点青涩。
这让杜长秋脑子里一直在勾画的某些计划瞬间就有了目标,杜长秋脑子过了一圈,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开了个话头,然后侧头对乔治说:“艾力诺氟办事就是不牢靠,乔治,你亲自去吩咐,让他们倒几杯新酿的甜苹果酒来!要第一批发酵陈酿的苹果酒,再烤一只兔子,别弄那些糊弄人的货色,去弄一只留给我私人吃的、用香料好好腌制过的兔子,这才配得上保罗牧师的身份。”
“遵从您的意志,查理先生。”艾力诺氟愣了一秒,但是乔治却神色如常,露出懊恼的神色,轻声说,“请您原谅,我还没有教导好艾力诺氟,以至于让他无法分辨招待尊贵客人应当注意的细节。这是我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