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清薏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徐昭苏悄然睁开眼,静静看着身前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侧脸也是清丽的,像是当真从幻境中走出来的人,不一处不精致绝伦,又冷情,又绝艳。
这段时间或许是她们两人头一次如此亲近。
在她还是权倾天下的离岳女君时,以强权压人都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时清薏会给她喂药,会在她噩梦时抱她,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在旁人背她时吃醋
她的手臂不自觉的收拢,紧紧贴合着时清薏纤长白皙的脖颈,遮住了她脖颈上青紫交错的指印。
勤王之师势如破竹,以时清薏如今的势力不可能不知道。
若她所料不错,时清薏是想活下来,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杀手。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真是可悲啊,她害自己成了一个残疾,受尽人间苦楚,哪怕恨意滔天,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可当真有机会掐死她的时候竟然还是,心软。
徐昭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个姑娘,当真说惯会投机取巧,是啊,自己确实不会杀了她,死了一了百了多简单的事,怎么能抵得上自己受过的这些非人折磨呢?
女君冷笑一声,闭上眼埋头在女子削瘦的肩胛骨上磨了磨牙。
夕阳渐沉,月色落满天地,玉明殿正殿距离后院不近,这一走就是半晌,时清薏倒是没觉得累,徐昭苏实在太瘦了,瘦的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就像是一枝被压折了的枯枝。
只是再长的路终究都有尽头。
药童已经熬好了药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两位祖宗回来,连忙上去欲扶,就被国师不着痕迹的挡了回来。
“我来就好。”声音冷冷清清,手臂挡的位置却是滴水不漏。
药童哑口无言,默默看着国师搀扶着女君回到殿内换了衣裳添了暖炉又喂了药,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为什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这么多余?
徐昭苏夜里睡不好,自从暗牢里出来时常会做噩梦,偶尔彻夜难眠,夜里恶鬼索命,挚爱背叛,逼得她不能合眼。
“不——不——滚开”
女君猝然从噩梦当中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晕,有人握住她的手,被她反手死死抓紧。
“陛下,醒一醒、醒一醒”耳畔的声音清浅,带着一丝安慰。
骨节处攥的青白,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另一人的手臂内,那人自始至终未曾坑声,只是任由她抓着。
”陛下,都过去了,只是梦魇,不是真的”空闲的一只手轻拍她削瘦的脊背,试图让惊惧的不停发抖的人从噩梦中脱离。
很久,女君才终于镇定下来,声音嘶哑的问:“什么时辰了?”
时清薏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漆黑,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还早了,陛下再睡一会儿,奴婢一直在您身边。”
徐昭苏闭着眼不肯开口,她睡不着了,甚至觉得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是不足一丈的牢笼,夜里有老鼠叽叽咕咕的路过和她抢食,刺骨的寒意从膝盖以下袭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见尽头,还有被背叛的恨意和怨毒在黑暗里疯狂滋生。
“若是陛下当真睡不着,奴婢为陛下念书吧。”
女君怔了怔,手悄然松开了,声音嘶哑:“准。”
于是时清薏披衣坐起,靠在榻边为女君念书,很久以前,徐昭苏唯一一次进入明泽殿养病,夜半睡不着时听着时清薏念书声很快睡着。
她竟也还记得。
只是不过数年就已物是人非,这一次女君睡不着了。
这一次选的是一本诗集,时清薏嗓音冷清干净,念书时好似缓缓流淌的清泉,女均闭目养神,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在你心中,觉得孤是一个怎样的人?”
或许是夜半伤神,她突然很想问问,这些年恩怨纠葛,时清薏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她现在甚至不敢用真名面对她。
时清薏一愣,手里的书卷落在膝上,她想了想,才在女君闭目中缓声开口:“初闻陛下以及笄之年稳居帝位,料想必定是位雷厉风行手段严苛又威势深重之君。”
她顿了顿,抬起眼来:“后来亲眼见了陛下,才知陛下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瑰姿艳逸,世所无双。”
“令人,见之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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