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护在中?间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路沉默的人朝时母伸出手?去,她的手?苍白且细瘦,像一只将要枯折的枝。
“给我。”声音是嘶哑的,仿佛许久未曾同人说话。
时母脸色骤变,几乎像是暴雨的前夕,她去搂抱她唯一的女儿往前走?,手?都在发抖:“清薏,我们走?吧,马上就——”
“妈,给我吧。”
时清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喊过她,具体有多久她自己都记不分明,似乎在她选择离开以后,她以前最?黏她的女儿就越来越乖张任性,再也没有这?样亲昵的叫过她。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时隔多年在时清薏的脸上看见了乞求的神色。
“三年前,我出车祸打电话跟你求救的时候你不在,”她的声音是安静的,只有眼眶悄然湿润,“现在也不愿意救我吗?”
她拿到手?机开始逆着人流往后而去,时母在背后看着她,她的女儿头也不回的走?向人流,好像就这?样离开了她所希望的安逸的一生。
却又在最?后的那一刻回头看了她一眼,隔的太?远,她只能依稀通过口型来辨认,她说的是,谢谢。
——
电话的那头是混乱而无?章的,有人在哭还有风雪的声音,那边的是她曾有一面之缘的姜知意的秘书,她说,是时小姐吗?姜总留了东西给你。
电话里还有警笛的声音,她猝然抬起头,机场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车,车旁的老人年过七十,在风雪之中?杵着拐杖看着她。
——那是姜知意的外公。
“如果时小姐
没有回头,我不会出来。”那个老人家请她上车,声音带着叹息,浑浊的眼里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清明。
“时小姐有自己的人生,我总不能让我的外孙女毁了你的一生,”老人干枯的手?拿出厚厚一沓病例放在她手?中?,咳嗽了一声,“你大概不知道,知意是有病的。”
时清薏蓦地收紧双手?,声音发着抖:“她现在在哪里?”
——
姜知意在姜家十九层的天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有病的,她的父亲是个杀人犯,小时候同学?们会把?草和?泥土扔在她身上,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说她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杀人犯。
她家里很穷,经常吃不饱饭,面黄肌瘦打架也打不过,她隐忍的哭会不小心让班主任发现,别人拿她的作业恰好被教导主任查出来,诸如此类,意外很多,欺负她的人总也要吃一些亏。
姜家有遗传性的精神病,她的爸爸当初意外杀人其实被怀疑过是精神病发作,可后来还是老老实实进了监狱,精神病院也贵,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父亲还在服刑,其实不是。
他在进去的第七年就选择了自杀,用一个小瓦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年她的母亲没了,她的父亲知道消息跟着走?了。
伯母一直不告诉她,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伯父一直有暴力?倾向,精神不稳定,会拿全家人下手?出气,她从小被打到大,曾经想过无?数次跟那个人同归于尽。
还有姜知晴,她失去了孩子,顾川景创业失败要回家商业联姻,她在医院里跳完楼就疯了,现在抱着洋娃娃疯疯癫癫的喊宝宝。
姜家一家子的疯子,下一个就是她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心里清楚。
她小时候就知道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报复人,年少时就想着跟家暴她的人同归于尽。
她第一次遇见时清薏的时候是被人堵在巷子里面勒索,勒索完了几个少年开始不干不净的对她动手?动脚,后来被时清薏挨个踹了一脚,老实了。
她哭的瑟瑟发抖,示敌以弱,她觉得那个嚣张的金发少女肯定要欺负她,她紧紧缩成一团,企图降低存在感,然后,那个女孩子脱下了自己
的外套,遮在了她身上,凶巴巴的说:“走?不走??”
她一下子懵了,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遇见一点点光都舍不得放手?,哪怕那道光烫的灼伤了手?。
从时清薏第一次耍她开始,她心里就有阴郁恐怖的念头滋生,想要磨去她的尖锐的棱角,让她只彻底属于自己。
可那时候的她实在太?弱小了,当初她是真?的想跳下去吗?
不,她才不想,她凭什么去死?那些折磨她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她怎么可能去死,她想好好的活着,在她从天台的缝隙里看见时清薏的那一刻她爬上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