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离开皇城的时候是秋天,初冬的时候丞相收到消息说她到了青州,十一二月的天气,她抬眼看向窗外,寒风凛冽,她身体不好已经提前裹上了冬衣,不知青州此刻该是怎样的天气。
密探斗胆揣测主子心思,接着开口:“今年青州寒冷,十一二月就落了雪,现在该是最冷的时候。”
萧锦瑟翻着文书的手停住,浓墨在纸上晕开,好一会儿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那长公主呢?”
密探觉得有点语塞:“长公主去猎狐了。”
千里之外的长公主一身玄色冬衣立在马上,弓弦拉如满月,天地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只有一只红狐在枯草里露头,警惕的望着四周。
系统迅速开口:“东南方向,再偏左一点!放箭!”
无边旷野里传来狐狸的一声哀鸣,时清薏牵着玉影捡了狐狸驮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朝集市走去,只在雪地里留下几个稀疏的马蹄印子。
狐狸的红尾巴在马尾巴后面轻轻晃动。
于是蹲在草丛里的暗卫认真记道,十二月十六日晴霁,长公主林之中一,得颇丰,心甚好。
这份密报不久后就被送上了丞相案头,后面紧跟着的是夜饮小酒,醺,半夜起看雪。
丞相把密报抵在自己心口,疼的有一瞬喘不过气来。
看,她离了自己果然过的很好,自在潇洒,快意恩仇,自己这个决定做的多么正确,可却还是忍不住难受。
思念日夜纠缠着她,犹如万蚁噬心,度日如年,哪怕相互怨恨同床异梦殿下至少还是在她身边的,这一次还是她们第一次相隔万里。
青州的酒热烈辛辣,时清薏喝了半壶就烧的半夜睡不着起来赏雪,看雪实在无趣,于是寻了两个童子驾起烤架烤昨天猎到的鹿肉。
系统也跟着有口福,没有实体也要啃鹿腿,啃着啃着忍不住发出感叹:“走了也挺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相黑化值明明不低却还是放你逍遥,可她现在没对男女主动手就挺好的了。”
它的要求如此之低,主神保佑萧相回头是岸。
啃着啃着觉得哪里不对劲:“鹿蹄呢?”
为什么只有腿没有蹄子?没有蹄子的鹿腿是没有灵魂的!
时清薏游刃有余的把鹿腿翻了个面,鹿腿拷的金黄,油脂在冬日萧冷的空气里散开,滴在火堆里发出刺啦一声响。
肉香四溢,馋的屋顶上偷偷记录的暗卫都吞了口口水。
“吃你的吧,还堵不上嘴?”
她语气凶的很,系统不敢再问,默默拿起了自己的鹿腿继续狼吞虎咽。
冬日快要过完的时候长公主收拾包袱去了江南,在青州认识一起打猎的友人问她去江南干什么,她利落收起弓箭,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去看看江南的桃花。”
江南的桃花开在三月中旬,她一路走走停停,紧赶慢赶在四月初到了江南,险险错过未曾看见,四月草长莺飞,春雨淅淅沥沥,她到江南那天正好下着雨,她坐船到的,玉影在船头被淋的凄惨,她坐在马旁边侧首看春水也被淋的一身湿透。
刚下船时迎面撞上一个步履匆匆的少女,少女说撞了她心有不安,硬是把怀里的油纸伞硬塞给了她。
——就像去年冬天她漫无目的的跟系统在雪地里漫步,正好遇见了以为她迷路把她们一路带回去的好心猎人一样。
系统啧啧吐槽:“萧相这安排的人不太聪明啊,一看就是练家子跑的那么快下盘那么稳,怎么可能刚好就撞在了你身上?”
“宽容一点儿。”时清薏抖开油纸伞,还是崭新的,上面绘着几株嶙峋白梅,春风吹过白梅仿佛在风中颤动,怎么都不像是随手抱出来的,倒像是什么人精心描绘一般。
雨从伞面上滑落,仿佛一线雨帘,时清薏声音淡淡:“人家是战场厮杀出来的高手,过来演行色匆匆的路人演技不好多正常。”
玉影一只大马也要低头可怜兮兮的去钻伞,没成功,被长公主牵着逛了一段路,买了一个带着一棵桃树的院子,就算是在江南安顿了下来。
这个春天过的倒还算惬意,萧锦瑟的密报里说时清薏隔壁养了一只狸花猫,经常翻进院子里,可能猫也爱美人,格外喜欢蹭蹭长公主。
猫应该生的很是可爱,连蹲守的暗卫都爱多写几句,萧锦瑟看的面上一片阴霾,吓的周围无人胆敢说话。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夜里萧锦瑟梦见时清薏坐在桃树下煮茶,一只狸花猫乖巧蜷缩在她膝上摇尾巴。
她半夜惊醒,正是春日,窗外传来野猫凄厉的尖叫,她扶住一抽一抽的额头,磨了磨牙。
于是第二日的相府就把野猫全叉了出去,理由是扰了丞相心神。
然而扰她心神的到底是猫还是人只有她自己知道。
春去夏来,天气转热,江南今年运势不好遭了几场大水,暴雨连下半个月,淹没了大半农田,江南发水患的那半个月里丞相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几乎把家都搬进了工部,累的几度咳血。
吓的工部侍郎哭丧着脸求她歇歇,不然怕她累死在工部,他实在受不住这样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