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很快洗漱,临睡前收好行囊,合衣上榻。
她在黑暗中盯着房梁。
这些年来来去去,辗转奔波,可从前饶是寄人篱下,好歹有落脚之处,眼下这一走,竟不知道该去哪儿。
小野……
青唯恍惚着,听到有故人这样唤她。
她闭上眼,很快入梦。
这回竟不在辰阳故居。
山间草木葳蕤,篱笆围起的院落里种着一片翠竹,她坐在当中,拎着一把重剑,闷不吭声地将一截木材劈成两半。
“你外公要知道你这么暴殄天物,拿一把玄铁重剑劈柴,棺材板该压不住了。”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岳鱼七拿着手中刚刚削好的竹笛走过来,“你生你父亲的气,离家出走,然后就到我这里来作威作福?”
青唯不吭声,拿起一截新的木桩,重新举剑。
鱼七手中竹笛往下一压,拨开她的手腕,四两拨千斤般夺了剑,温声说:“小野,你母亲这个坎,你过不去,难道温阡就过得去?你这样赌气,他其实伤心。”
青唯低着头:“我没瞧出来他有多伤心。”
“他又不像你,小丫头片子,难不成伤心了还要叫人瞧出来,都是藏在心里的。再说了,你一个不乐意,跑到我这里来,我这把年纪了,又没娶妻,到时候哪家姑娘来了,看到你这么个丫头片子,以为我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吓跑了,你说我怎么办?你这不是坏我姻缘?”
青唯顿了顿,起身就要回屋收东西:“那我走就是。”
“哎,逗你玩呢,怎么这就当真了?”鱼七连忙拦下青唯,“你不是想学我的软玉剑?今天我把秘诀传授给你好不好?所谓软玉剑,别看是‘剑’,要诀都在一个‘软’字上,最大的作用,当绳子用。你别不信,有它在,哪怕从高处落下,都不会受伤……”
……
青唯陡然睁开眼。
外间天际已泛白,她一下子翻身坐起,额间尽是细密的汗。
当年母亲过世,师父说软玉剑当绳子用,自然是为了哄她开心,可是,可是……
昨日薛长兴在断崖边,问过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小丫头,你这么有本事,身上还带着鱼七给你的软玉剑,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没事吧?”
青唯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起身起身裹住斗篷,斟了碗凉水猛吃一口,拉开门正要走,展目一看,却见崔芝芸正在小院中徘徊。
她似是天不亮就来了,眼底有深深的黑晕,眼眶红肿,应该是哭了一夜,仔细望去,甚至能辨出残留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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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青唯让她去寻高子瑜问明究竟,她八成已去过了。
崔芝芸一见青唯,上前泣声道:“阿姐,表哥他,他……”
青唯心中实在焦急,稍一迟疑,打断道:“对不住芝芸,我有要事在身,你等我半日,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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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去驿站雇了马,一路打马疾行,顺着官道,很快来到昨日的断崖。
此处玄鹰司应该已搜过了,到处都是马痕足印,正午未至,秋光清澈,将四下里照得透亮。崖下的深雾也散了,俯眼看去,崖壁横木交错,隐约可见崖底。
昨日薛长兴身上是带着他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的。他走投无路,决定投崖搏命,但他也许会拿自己的命赌,绝不会拿手上的证据去赌。
那么当时情形危机,他为何没有把证据转交给她?是不认为她能躲开玄鹰司的追踪吗?还是不信任她背后的曹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