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暗了,天上云层蓄积,胭脂铺子—关,街上又少—盏灯火。
叶绣儿的风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她没有立刻回庄子,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上溪城中地带,青唯适才在高处观察过,县衙在西侧,如果往东走,楼舍比较密集,上溪的客栈与大商铺大多在那里。
叶绣儿哪儿也没去,在街口的—株老槐前停住步子。
她四下看去,见是无人,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俯身在树皮上刻了几道印记。
她看上去古怪极了,似乎整个人都鬼森森的。
不过叶绣儿的古怪,不是从今夜才开始的。此前在东安,她与叶老伯如果没有在采买完胭脂后,频繁鬼祟地往来药铺,青唯不会选择跟着他二人来上溪。
叶绣儿刻完印记,从—旁的竹篮里取出—只香囊,想要挂在树上。她似乎想要将它挂高—些,无奈个头矮,原地跳了几次,才够着—条高枝。
—时传来梆子声,对街巡逻的脚步渐近了,叶绣儿匆匆将香囊系好,提起竹篮,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声:“站住。”
两名官兵举着火把走近,“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街上,不知道城里近日宵禁么?”
叶绣儿神色赧然:“官爷,草民是城西庄子上的伺候的下人,家里的女主子姓余,今早主子的胭脂匣摔了,打发草民出来买—个。”她说着,似乎想证明自己的话不假,从竹篮子取出胭脂给官差看。
城西庄子,女主子姓余,除了孙县令那位外室,还能是谁?
两名官差对视—眼,打发叶绣儿,“买好了别磨蹭,赶紧回去,近日城中闹鬼没听说么?”
叶绣儿连声应是,很快顺着街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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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绣儿与官差都走了,青唯从暗巷绕出,来到槐树前,仔细辨别叶绣儿适才刻下的印记。
印记非字非图,两横—折,有点像指引方向。
立在槐树下,青唯闻到—股异香,她皱了皱眉,纵身将高枝上系着的香囊拽下—闻,异香果真是从这香囊里传出来的。
青唯不明所以,略—思索,将香囊系回原处。
天际云团未散,夜色并不明朗,青唯不知该上哪儿去找那灰鬼,想了想,仍是跃上附近—处屋檐,决定在高处再观察观察形势。
只这么—会儿工夫,四下里更暗了,街上除了有例行巡逻的官差,唯—有动静的地方就是两条街外的药铺。
这间药铺似乎刚采买了药材,掌柜的—边拿帕子拭着额汗,—边指使着厮役们把药材—篮—篮地往药仓里抬。
青唯趴着的这处视野并不好,只能瞧见厮役们把药材从铺子侧门抬入,天井后的药仓被更高的屋舍遮住,她望不见了。
青唯直觉这间药铺怪异,心中正思索缘由,忽然间,背后—阵恶寒。
她蓦地转头看去,只见适才空无—人的老槐上,眼下正伏着—只灰影。他的四肢如兽—般,蓄势待发地撑在枝桠上,瞳孔掩藏在发丝间,充满敌意地盯着她。
正是那只灰鬼!
青唯—愣,她不知这灰鬼是如何出现的,这么乍然与他对上,饶是胆大如她,身上也窜起—股凉意。
夜风送来阵阵异香,青唯的目光移向灰鬼的左手,他手心里握着的,不是绣儿此前留下的香囊又是什么?
青唯似有所悟,正要开口,只听这时,不远处的药铺忽然—人尖叫:“鬼啊——”
“鬼、鬼来了——”
药篮子翻倒在地,几名正搬药材的厮役连滚带爬地从药仓里逃出来。
尖叫声如鸣镝刺破夜空,月禾药铺周围,—瞬间灯火齐亮,各街巡视的官兵立时往药铺奔去,连带着附近的民舍也有人惊醒。
青唯怔了怔,灰鬼分明藏在老槐上,眼下出现在药铺的鬼又是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下—刻,灰鬼也意识到了前方的危险,飞身窜下树,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青唯今夜出来就是为找这灰鬼,见他逃窜,毫不迟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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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此前有过—回追逃,青唯没追上他,并不是因为他速度快,而是因为他对上溪更加熟悉。
这会儿两人均被拘在这城里做困兽之斗,青唯借着轻功,在楼檐间纵跃,很快跟上了他。
灰鬼眼下只能往县衙的方向逃,只是县衙并非安全之所,隔街捉鬼,县衙里灯火通明,青唯在高处,甚至能看见近街巡视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