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山径往下,笔直一条道,左面一共四户人家,呈‘口’字状,分布在口字四角,右边三户人家,都在道旁……”
回到客舍,谢容与取笔蘸墨,青唯便把自己看到山径道路,住户分布说与他听。
谢容与看她一眼,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温声问:“还在为‘初试不成’遗憾?”
青唯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说试试就试试,唇齿相接正是情浓,奈何不远处就有一户人家,青唯的耳朵灵极了,一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把谢容与推开了。
青唯趴在桌前,望着谢容与,“你说,我这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
谢容与笑了笑,“也不是,这样的事,最好不要挑在外面,尤其是前几回,不干净对身子不好。”
他落笔从容,画下来的地图与青唯描述得分毫不差,青唯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说你从没试过吗?你怎么知道干净不干净的?”
谢容与顿了顿,“我问过。”
“问过?什么时候?”
“……去年在江家,我回过一趟宫。”
其实也不是问,阿岑姑姑知道他娶了妻,担心他过去十多年拘在深宫勤学苦读,于男女一事上不甚明白,特地带了个阉党来,隐晦地跟他起过几句。阿岑实属多虑了,谢容与十七岁之前虽然拘在深宫,扮作江辞舟的那几年,成日跟曲茂一帮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许多事听都能听懂,曲茂还塞过不少奇书画册与他共赏,可惜彼时他心疾难愈,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了。
青唯想起来了,折枝居被炸毁后,他确实回过一趟宫,“原来那么早开始,你就对我意图不轨了?”
上山的小径画好了,谢容与看她一眼,眸中带笑,声音却很静,“再往上呢?”
“再往上就是我们适才逗留的山崖,崖下有一个乱石谷,对面的山通往……”
她的表述非常清晰,因为儿时念过书,谢容与垂下眼,依照青唯所说,将乱石断崖绘于纸上,心中想着姑娘家还是应该像小野一样,小时候念些书,长大了就做自己喜欢的。或许不止姑娘家,以后便是生了小子,也要这样教导,念书明理不求闻达,随心又自在。
很快画完图,岳鱼七一行人也回来了。玄鹰卫中有专门绘制地图的,到了客舍,立刻就把外山的地貌画了下来。
“我们到衙署打听了一下,镇上的这些矿工,负责的主要是矿石的运输和看守,真正采矿的都是内山的驻矿军和流放来的犯人。衙署的人少得很,我们查过了,没有可疑的,可能还要在镇上仔细找找。”章禄之向谢容与禀道。
祁铭道:“下午我和德荣在镇上走访了一圈,几十户人家,除了轮值回来休息的,男人都去了山里,看样子岑雪明也不在这里,不过我们不好进户搜,兴许有错漏的线索。”
镇上与外山都没有人,难不成要进内山里找?众人一时陷入思虑,岳鱼七道:“关键的线索还是在‘鸭’身上,我们好不容易从《四景图》上找到线索,总不能搁在一旁不管。”
正说着,一名玄鹰卫进来通禀:“虞侯,刘掌事和陶吏过来了。”
客舍的门敞着,刘掌事显见得是刚从矿上赶回来,身上的行囊还没搁,立刻就跟谢容与见礼。他四十上下年纪,然而额间的皱纹却很深,脸色蜡黄,显见得是苦日子过惯了。
穷乡僻壤的官员与富庶地方的官员可是天壤之别。
中州一个有来头的吏胥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然而到了脂溪这样的深山小镇,刘掌事虽然兼着镇长,身旁除了一个陶吏,底下行走的吏目几乎没有了,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
谢容与见他这样辛苦,语气不由地温和几分,“难得刘掌事出山相迎,路上多有劳累。”
刘掌事大为感动,忙说只要能见到昭王殿下,一点都不劳累,“下官身上带着干粮,终归饿不着,就是没时间猎兔子,要是能稍带几只野兔子回来,殿下到脂溪也能吃得好些。”
民以食为天,这个掌事的与陶吏一样,三句不离吃。
祁铭记着岳鱼七的提醒,温声道:“敢问掌事的,这镇子上有类似鸭的地形,或者以鸭命名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他们上午已经问过一回了。
“鸭子?没有,别说像鸭的地方了,我们这里连野鸭子都难得见着一只。”
祁铭问得更深了些,“镇上与外山没有,那内山呢?内山是采矿之地,听说占地极广,那里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