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见,可是……”青唯犹豫着道,“我不知道与长公主说什么。”
她有点怵她。
谢容与道:“一家人能说什么,一些家常罢了。我母亲可能会问问辰阳那边纳采、纳吉有什么规矩,岳前辈有什么喜好,到时我会陪着你的。”
纳采、纳吉这些,不是成亲才有的礼俗么?
青唯道:“可是我们都这样了,还用得着问这些么?”
“我们怎么样了?”谢容与的声音含着笑意,握着青唯的手稍稍紧了些。
他总是适可而止,顿了片刻道,“不管怎么样,当年结亲用的到底不是你我的姓名,眼下再结一回不方便,该有的体面不能短了你,至少该把聘礼补上不是?”
他又笑了笑,“也不是今日就见,我母亲近来住在宫中,不方便回公主府。”
这事青唯听说了,皇后身怀六甲,后宫诸事都落到荣华长公主身上,得闻还能缓个几日,青唯不由地松了口气。
回到东院,院中厮役呈上一封信函,“公子,劼北的来信。”
信上字迹潦草,收信人写的是谢容与,信却直接寄来江家,显然是岳鱼七的。
青唯和岳鱼七在中州分道而行,青唯随顾逢音北上来京,岳鱼七则赶去劼北查曹昆德。一别两月,岳鱼七该是打听到一些消息了。
谢容与顺手把信递给了青唯,青唯拆开来一看,“果然有曹昆德的信儿了。”
“信上怎么说?”
“还记得当年曹昆德流亡到劼北,遇到一个姓庞的恩人兄长么?这个恩人兄长全名叫庞元正,没他曹昆德活不下来。师父两个月前到了劼北,跟劼北人打听这个人,听那边的老人说,庞元正早在咸和十四年就死了。”
谢容与道:“咸和十二、十三年,劼北闹过大灾荒,那时候大周离乱,朝廷和各州府的救济粮有限,劼北民生多艰,甚至有易子相食的惨像,庞元正是因为灾荒过世的?”
“不错。”青唯点头道,“师父信上说,曹昆德早年被卖到劼北,得庞元正相助,七八年的时间,相处得宛如家人。咸和十二年,劼北灾荒,日子越过越难,三天未必能吃上一顿饭,庞元正觉得留在劼北苦无出路,便动了离开的念头。他当时已经成家了,除了发妻,下头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他的妻子当时又有身孕在身,他走不开,于是决定把离开的机会让给曹昆德。
“他觉得曹昆德念过书,人也异常聪明,只要有机会,将来一定有大作为。他跟离开劼北的骡队讨了一个名额,几乎掏空所有家底,为曹昆德凑了盘缠。当时的情况几乎等同于离开劼北生,留在劼北死。庞元正这个举动,等同于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曹昆德,曹昆德也许诺,等他到了京城谋得出路,一定会带庞元正一家脱离苦海。
“日子太苦了,单是上京这一条路,曹昆德就走了快两年,等他终于到了京城,庞元正已经过世了。不过曹昆德当时并不知道这事,他居无定所,劼北那边的人即便想给他写信,也不知道往哪里寄,何况他后来进了宫,与宫外几乎断了消息。一直到昭化元年,他晋了入内内侍省的押班,才有门路外宫外递信,但当时长渡河的仗都打完了。”
咸和十七年,士子投江,接踵而至的就是长渡河之战。长渡河一战惨烈,将军岳翀战亡,近三万将士牺牲,劼北一带更是哀鸿遍野。
谢容与问:“庞元正过世了,他的妻儿怎么样了?”
“师父信上正说这个呢,昭化元年,曹昆德听说庞元正离世,为了报当年的舍命相助之恩,拼命打听恩□□儿的消息。庞元正的妻儿直到长渡河一役结束后都活着,不过后来……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了?
谢容与直觉不对劲,正待唤人来问,德荣进来东院,听他们在议论劼北的往事,适时说道:“长渡河一战后,劼北一带的遗孤难民的不计其数,单靠朝廷的救济根本活不出来,后来还是义父来到劼北,才开启了民间商人收养遗孤的先河。”
这事堪称昭化帝上位后的第一桩政绩,民间商人收养劼北遗孤,朝廷作为回报,减免行商税,开通劼北通往中原各处的商路,这才让劼北从连续数年的灾荒与战乱中回缓过来。
“当时商人收养遗孤,也是有个先后排序的。”德荣说道,譬如他和朝天,他们的父亲是长渡河战亡的将士,就是最先被挑走的,挑走也会好生教养,德荣和朝天小时候都有教书先生来教他们认字,看朝天喜欢练武,顾逢音甚至为他请了武艺师父。反之,如果是一般的难民遗孤,即便被收养,也是做下人的命,“像主子们适才说的庞家母子三人,如果在劼北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也许是被哪家大户选去做下人了,少夫人可以请岳前辈去中州、庆明这样的富庶地方打听打听。”
“师父信上也是这么说的,他眼下又回到了中州,说是顺便查一查之前我们在中州瞧见的白隼,师父他说……”青唯说着,目光落在信的最后两行,目光随即一滞。
谢容与见她神色不对,不由问:“怎么了?”
青唯握着信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
谢容与把她手里的信拿过来细细看了,最后几行的确没写什么,岳鱼七称那只往来上京与中州隼养在一家大户人家的院中,具体位子在江留城的榴花巷子,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似乎跟曹昆德没什么关系。
谢容与虽然是中州人士,但他生在上京长在上京,对江留并不熟悉,正待唤人去查,外头一名玄鹰卫匆匆进府,禀报道:“虞侯不好了,朱雀街那一带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