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斯塔克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既脆弱又闪亮的小东西。
尤其是当这小东西用那双仿佛蒙了一层湿润雾气般的婴儿蓝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根本、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维持自己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心虚自己送出的礼物是否太过简陋和危险?
天知道,那真的是他随手从实验室里挑的试验品罢了,尽管他特地做过无害化改造,将原本的小型高杀伤力武器改造成了只能发射无杀伤力□□的高科技玩具,但这似乎依然不应该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强烈的保护欲让他隐隐约约开始自责为什么要送给对方一个玩笑般的“小礼物”,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后悔,男孩已经欢天喜地地抱着他的礼物上楼去了。
托尼难得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他拍了拍的旁边侍者的肩膀,从对方手里端的一盘香槟酒中随手拿了一杯香槟,然后仰头送入一大口酒液。
当他把脖子弯回去时,他的目光正好与另一道阴恻恻的视线相交汇。
他皱起眉,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莱克斯·卢瑟。
一条毒蛇,正向他蜿蜒而来。
……
罗夏肃然地将掌心炮放置在装饰柜上,着迷地抚摸着它的构造。
他走出房间时,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就好像那个掌心炮长着一只小勾子,一直勾着他的衣角,让他不自禁频频回首。
太神奇了……他连最狂野的梦里都不敢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收藏钢铁侠亲手制作的掌心炮原型。这就是他迄今为止幸福的巅峰时刻。
罗夏晕乎乎地飘下了楼。
大厅里,戴维正敲了敲酒杯,向赴宴的宾客们致辞。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戴维已经有些喝高了,脸上因为酒精和灯光的照射而泛起兴奋的微红,他声音宏亮,吐字清晰,正在诉说着自己和诺拉自从车祸事件发生后的心路历程……在场众人不时因为他的叙述而发出应和的感叹声。
罗夏掂起脚,视线越过人群四处逡巡,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正端着一杯香槟的托尼·斯塔克。
他发现对方有些不对劲。
罗夏眉心拧起,灵活地穿过人群,抵达托尼身边。他看到托尼的面色发青,腮帮子紧绷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两滴汗水正顺着鬓角流淌而下。
发生了什么?这不应该是托尼·斯塔克应该有的状态,他知道托尼是个派对常客,在这种冠盖如云的宴会上,他本该如鱼得水,意气风发地享受他人的恭维和追逐,而不是像这样,看上去像是被谁关了十几年的禁闭。
“斯塔克先生?”罗夏探究地喊了他一声。托尼·斯塔克甚至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一般,身躯细微地震颤了一下,手指不正常地痉挛着攥紧了高脚杯。
托尼·斯塔克咬住牙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他的眼神有些发散,看向罗夏时几乎像是通过他在看某些不存在的东西,目光聚焦不到一处。他没有吭声。
罗夏眨了眨眼睛,他把掌心贴到了托尼穿着西装的背上。掌心下温热的身体内,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离奇,心律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罗夏立刻意识到,托尼·斯塔克的焦虑症犯了。
他担忧地扶住托尼的身体,舌尖舔过发干的嘴唇。不对,不对,照理来说,托尼·史塔克的焦虑症是在纽约大战之后才患上的,而现在的他不过二十出头,甚至都还没有在中东研发出初代战甲成为钢铁侠,为什么就已经出现焦虑症的症状了?
罗夏向托尼靠近,轻声问:“斯塔克先生,你还好吗?需要我去叫人来帮忙吗?”
托尼·斯塔克低头看向正扶着自己的少年,小少年眼帘微垂,长而厚重的金色睫毛密密麻麻地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他额头绷出青筋,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一边与那蔓延的濒死般的窒息感搏斗,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哑声道:“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作为斯塔克工业的掌权人,他不允许外界发现他的这个致命弱点。
他的焦虑症。
他在父亲去世之后,就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和悲痛而陷入了焦虑症的深渊之中。托尼几乎对所有人都隐瞒了他患病的事实。戴维不知道,哈皮不知道,甚至罗迪也不知道。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促成他与心理医生见面的维吉尼亚·佩珀·波兹,他值得信赖的女助手。
那些长期攻讦和敌视斯塔克工业的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一旦发现他这个弱点,必定会拿它来大做文章,甚至伤害到他去世的家人和身边的朋友。
托尼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必须强大、出众、傲慢,让万人侧目。他会是那个引领斯塔克工业走向辉煌的传奇天才,而不能是一个被焦虑症困扰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