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滨庄园的花木似乎已经缺乏照料许久,那些爬山虎长得到处都是,蔷薇枝下也全是杂草。他站在屋外,突然一阵情怯。
他被那扇门打开的声音惊得耸了一下,克拉克及时在用掌心抵住他的后背,随后他就看见门后,一张满面愁容的脸露了出来。
啊。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压抑着的哽咽。
……戴维,有这么老了吗?
他的爸爸像是换了个人,向来挺得笔直的腰已经微微躬起,脸上神色颓唐,曾经即使是在斯莫维尔都要固执地穿一身定制休闲西装的男人,现在却披着一件毛线开衫。
直到此刻,罗夏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戴维和诺拉,都已经年过半百。
他们都快五十六岁了。
戴维看到罗夏,突然怔了一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已经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的罗夏。
尽管克拉克·肯特已经告诉了他们罗夏回来的消息,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红着眼眶:“……孩子?你是、是……”
罗夏再也忍不住,大步跨上前抱住了他:“爸爸,是我,我回来了,爸爸……”
戴维一把搂住罗夏的肩膀,他鼻息粗重,将罗夏抱在怀里,低着头悲怆地说:“我的宝贝,我的孩子!……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从来都要强而讲究体面的男人,却抱着他痛哭失声:“宝贝、我的宝贝,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想你,我们想你想的快疯了……爸爸是在做梦吗,我的宝贝回来了……”
罗夏在戴维怀里止不住哽咽:“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戴维抱着他的头,“没事了……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要不要去看看妈妈?妈妈在楼上,她生病了,没法下来……”
罗夏拼命点头,含泪道,“我这就去看她。克拉克——”
他转过身去寻找克拉克的脸:“我和爸爸先上去看看妈妈。”
克拉克点了点头,体贴地说:“我在楼下等你。”
戴维擦了一把泪,牵着罗夏的手往楼上走。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罗夏扶住他,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上,颤声道:“爸爸,妈妈还好吗?”
戴维道:“她……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你回来之后,她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她太思念你了,经常在晚上一个人拿着你的照片哭……”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痛苦都吸入肺腑,“……爸爸可怜的宝贝,我们真的……”
罗夏握紧他的手:“不要说了,爸爸,我们先去看妈妈。”
他们一起走进楼上卧室,诺拉靠在床头,早已眼泪盈盈。
她瘦得惊人,原本美丽动人的整张脸都凹了下去,那打理得光泽亮丽的头发也失去光彩,就像是被夺走了颜色的旧照片,单薄地躺在宽大的床上。
她向罗夏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罗夏马上迎了上去,牢牢握住她的手:“妈妈……”
“宝贝、我的宝贝……”她脸上不停地滚落泪水,握着罗夏的手,眼睛凝视着他的面庞,“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没有,妈妈,”他坐在床头,附身抱住了她,“我一点儿也没吃苦,倒是你们……你和爸爸……”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在她怀里流泪,他觉得他欠他们的实在太多了……他怎么能够让两个爱着他的人伤心至此?
他宁可这些伤痛,都落在他身上。
——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父母为他憔悴落魄到这个样子。
“我们没事的,宝贝,只要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她嗓音沙哑,却还在安慰罗夏,摸着他的头,像在哄他,“爸爸妈妈永远都爱你,宝贝。”
他把鼻子埋在她的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哄他,他越是想哭,眼泪根本不受控制,顷刻间浸湿了诺拉的肩膀。
而戴维也弯腰抱住了他们,一家三口相互拥抱着,一起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下哭声。
他趴在诺拉床边,饱含孺慕地看着她,眼睛依然红彤彤的,“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旅行……”
诺拉含泪带笑地轻轻摸着他的头,“你想和我一起去哪里都行,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她看了看戴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戴维用手巾擦干眼泪,他提高了些音量,像是在掩盖些什么,眼睛瞥了眼墙壁,忽然突兀地问:“你要看看爸爸妈妈这几年的照片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