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那一天的小小意外而生气许久,后来一整个晚上,都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打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却没有想到,原来那已经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夜晚。
第五大道的橱窗各个精巧绚丽,圣诞铃声中的颂歌飘扬在夜空,在圣诞前夕的雪夜,克拉克走在他身边,看向他时,满眼都是热烈的欢欣。
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第五大道灯火富丽、人流稠密的街头,一起走向茫茫的未来。
照片里克拉克的微笑仿佛就在昨天,但其实却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这个年轻而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克拉克将手臂轻轻搭在他身上,看着镜头时蓝眼睛里混合着一丝迟疑和无措,显然他没有过在这种公共场合照相的经历,因此显得肢体僵硬,但脸上的微笑,却依旧温暖得仿佛堪萨斯秋日最耀眼的阳光。
在那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年纪里,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日后会分道扬镳,走到这样一个地步。
……横亘不知道多少条性命的,向命运两端渐行渐远的道路。
他或许是喝得太醉了,用食指抚摸着照片上克拉克的脸庞时,眼神看向不知往昔哪里,脸上笑得傻傻的,用那种亲昵又真诚的语调对着照片上的大男孩说道:“我好想你。”
他把照片贴在胸口,双臂折叠,抱着照片,侧过脸,慢慢地贴到膝盖上,闭上眼睛时嘴角仍挂着笑意:“——克拉克。”
在他眼前,那个十八岁的俊美阿波罗从洛克菲勒广场的灯光圣诞树前抬起头,蔚蓝如海的双眼,带着笑意看向他。
他在酒精带来的幻觉里一步步朝对方走去,握住对方的手,埋在那宽厚又踏实的胸膛里,仗着自己拥有对方全部的爱恋,抱怨他为什么不等他。
幻觉里的克拉克只是抱着他,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还带着宠溺地摸他的头发,向他耳语道:“你喝醉了,快睡吧。”
他拉着克拉克的衣领,赌气似地摇头,逞强道:“我没醉,谁说我喝醉了,我一点都没醉——”
他闭着眼睛,脸上扬起一个满足而惬意的笑容,在那个宽阔的怀抱里,找到一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然后满足地发出小声喟叹:“我好爱你呀,克拉克。”
克拉克僵了一下,随即放软了身躯,只是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快睡吧,罗夏,我会陪着你。”
罗夏乖乖地点点头,很快就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
那天晚上,罗夏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记得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头疼欲裂,差点没来得及赶公共餐厅的早餐供应时间段。
不止是他,蟹壳小队的另外三个人,也都是一副酗酒过度的颓丧模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发白虚浮的脸,宛如三个活体僵尸。
等他们四个登上战机时,面面相觑,彼此都说不出一句互相挖苦的话来了。
罗夏果断戴上他外出作战时必备的战术面罩和护目镜,把自己打扮得就像是黑蝠鲼继承人,严严实实遮住了自己憔悴的面容。
他们这次的任务难度不高,只是去阿尔巴尼亚验证一下某个关于九头蛇下落的信息真伪,传闻有人曾在那里发现过九头蛇的标志,队长怀疑九头蛇近期正在中欧地区展开活动。
不过鉴于九头蛇的行踪飘忽不定,而且很多尝尝会向统治军与他们释出一些□□假消息,所以基地很难直接判定这个消息是否真实,只能先派他们去往当地进行实地调查。
阿尔巴尼亚,发罗拉。
这座港口城市与意大利隔海相对,却远不如意大利繁华富庶,曾经长期被当作苏联海军军港,在非城市枢纽地带的沿途街头,房屋成片挤在一起,低矮的楼房外墙都已经因为岁月的蹉跎而风化发黄。
上午时分的集市,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色小摊林立,贩卖手工制品与生活用品。
一群人正围在某个吉普赛人的摊位前,大声地争吵着什么。
一个蓄须的肥胖男子骂骂咧咧地把手里的东西水晶手串丢给一个吉普赛女人,口中道:“就是你,害得我的两个女儿整天神经虚弱,还要在家里招魂!你就是个骗子,疯女人,异教徒!你不能再继续在这里招摇撞骗下去了,今天必须得有个结果!”
而另一个胡子拉碴的瘦高吉普赛男人则挡在吉普赛女人面前,用带着异国腔调的口音反驳说:“嘿,冷静点,你不就是觉得我们的东西太贵想退货吗?这样,你可以把水晶手串退还给我们,但我们只能给你一般的价格……”
那个胖男人自然不肯,于是更加大声地吵嚷起来,誓要在今天找他们闹事,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
就在这对吉普赛夫妻的的房车后面,两个穿着阿尔巴尼亚传统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的年轻人,正悄悄地探头观察着前面的人群。
彼得被马甲勒得有点难受,他扯了扯马甲,问罗夏:“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有。”
罗夏严肃地点点头。
彼得马上拎起精神:“九头蛇真的在这附近?”
“不,是前面有人在吵架,”罗夏道,他扒在房车车尾,聚精会神地看热闹,“他们好像要动手了——糟糕,他们把吉普赛人的水晶球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