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8日。
大都会。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震动,将单人床上闷头沉睡的高大男子震得猛然从床上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按停手机闹铃,却在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已经悬浮到了距离床头柜五英尺的半空,差点就要撞上天花板。
克拉克·肯特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乎了口气,氪星大脑连续整晚做梦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每当他醒来的刹那,他就已经忘了梦的内容。
这个奇怪的现象是在几个月前产生的。
就在某个突然的夜晚,很少做梦的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做起了梦。
他说不清楚那些梦是好是坏,因为他从没有一天能够回忆起前一晚做的梦。但是他能依稀记得梦里的某些碎片,譬如斯莫维尔的金色麦田、瞭望塔附近的灿烂星辰、还有柔软芳香的羊绒毯……
他总觉得,唔,按照科学理论,这些梦大概都是某些他日常生活中的零碎记忆,被储存在氪星大脑的海马体深处,然后在他的睡眠期间被再次释放。
为此他还特地去孤独堡垒检查过自己乙酰胆碱和去甲肾上腺素,想要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过目不忘的大脑会在转瞬间忘记自己上一秒做过的梦,但检查的结果却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困扰他的唯一一件事。
克拉克的清晨日日如此,以一道尖锐、急促的手机闹钟开始,然后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做好个人卫生,接着换上他的超人制服,并在制服外套上在《星球日报》供职所穿的西装。
收拾妥当后,他会再去厨房给自己煎个鸡蛋,倒上玛莎亲手为他做的蛋黄酱,做一份他最爱的田园三明治。
当然,在出门前,他还会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按照玛莎教他的手法,给自己打好领带——这双拥有可以扛起一座城市的力量的手,灵活地摆弄着一条颜色古板的领带,在衬衫领口中间打出一个工整的领结。
贴在玄关的镜子里,倒映出《星球日报》资深记者克拉克·肯特方正英俊的面庞。
黑框眼镜下,他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清澈的蓝眼睛。
离开他的公寓后(在《星球日报》工作多年后,他终于攒够积蓄,买下了这套小公寓),他会带着自己的三明治,坐在大都会最高的屋顶上,在明日之城的云端吃他的早餐。
盛着牛奶的玻璃瓶被他放在手边,这个快乐的超人喜欢从这个角度观看大都会的清晨——天空还带着柔和的玫瑰色,白白的云絮镶嵌在天际,偶尔有一两只飞鸟,略过太阳初升的天空。
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整座大都会都带着清新的露水气息,这些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从城市上空看去,就像是一座座金属色泽的峡谷,在谷底则穿行着色彩鲜明的各式交通工具:红色的家用小汽车、黄色的校车、绿色的邮报车、蓝色的大货车……它们变成交错的彩色线条,编织成大都会最好的注脚。
这是他的大都会。
他用生命守护的城市。
超人的红披风,每天都会飞扬在大都会的天空。
三明治吃到一半,覆盖全球的超级听力捕捉到了在大洋彼岸传来的一声尖叫。
……那是一架准备降落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的飞机,飞机制动出现故障,此刻正要用一个头朝下的可怕姿势亲吻机场跑道。
克拉克连忙放下三明治,音爆声一响,红蓝两色的身影直冲云霄,飞上蓝天。
莫斯科机场,一整架飞机都在剧烈地抖动,飞机上的吸氧面罩从座位上放弹出,一个穿着橙红色制服的空中小姐失去平衡,摔倒在机舱过道内,连带着一整架推车上的物品都稀里哗啦地在飞机里四处滚落。
乘客们尖叫起来,他们疯了一般地捶打窗口,不想和下坠的飞机一起陪葬。广播里安抚乘客的声音也已经紧绷到极限,俄罗斯机长绝望地拉起操纵杆,试图让飞机抬起头,避开即将要砸中的地面——
一双人类的手掌便在这时,贴住在了机头位置。
上百吨重的飞机宛如一个超大型玩具,被这个披着红色披风的人间之神生生接在双手之中。
在惯性和重力作用下,机头不堪重负,层层断裂,克拉克的双手深深嵌入机头内部,他差不多是用两条手臂抓住了飞机,驾驶室里的机长甚至在这个角度下,清晰地看见了超人额头那缕卷曲的标志性黑发。
克拉克接住飞机,察觉到机长惊讶又不敢置信的视线,抬起头向机长安抚性地一笑。
东三区下午炽烈的阳光迎面照在脸上,将他整张面庞都照得熠熠生辉。
他接住这架飞机,用生物力场包裹着它,将它安全地放到了机场的停机坪上。
机舱里的乘客在劫后余生后爆发出欢呼,主起落架舱门处放下逃生梯,救护车、巡逻车、消防车都鸣笛向这里驶来,乘客们争先恐后地从逃生梯里下了飞机,而克拉克则微笑着站在逃生梯底部,向乘客们科普道:
“请不要因为这次事故而害怕坐飞机,至今飞机仍然是最安全的出行方式。”
——这是他每救下一架飞机,都会向乘客们说明的事实。
成为超人的这十多年来,克拉克简直都记不清他已经救下多少飞机啦——哦,如果真要让他数一数的话,他的氪星大脑还是会记得很清楚——二百一十七架。
包括失事的私人飞机与直升机,甚至还有两架发射失败的太空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