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半三更了,一轮明月高悬天心,将万千银辉,静静洒向榭旁碧波。春夜沉沉,但见波逐流水,水融月色,光影浮波。
这水月交融的流光榭之景,可谓极佳,令人观之应有静心之感。但,此时此刻身处此景的郭成,可没有半点静心赏景的心情,他万分忐忑地侍立在流光榭房门外,竖耳听着房内激烈动静,在这如水凉夜,后背汗意涔涔。
原本今夜天子设宴,君臣同乐,他这御前总管,该侍在帝侧,悠悠闲闲地看看歌舞,度过一个轻松之夜才是。但没想到,宴上的圣上,在知道宁王与长乐公夫人幽|会一事后,竟会发这么大火,直接一把掀了御案,急赶至此,冲入室内。
风流的宁王殿下,似被圣上一脚踹伤,蔫了吧唧地被侍卫拖出关了起来。他以为这事到这儿就该了了,可没想到,圣上一直留在房内没出来,而侍等在门外的他,竟听里头隐隐传来女子轻泣与床榻摇晃之声。
这屋里头,可……可就只剩下长乐公夫人了啊……!!
郭成登时头皮发紧,赶紧让陆良等内监侍卫,都退远了些。他一个人侍在门外,听着房内隐隐约约的承|欢动静,心如擂鼓,瞠目结舌。
多年侍主,他一直没见圣上碰女人,遂心底很是好奇,将来圣上碰的第一个女人会是谁。但,饶他再怎么想,也绝想不到,这个人会是长乐公夫人啊!!
圣……圣上这是醉了……酒后乱|性了?!
夜色中,震惊的郭成,想得浑身冒汗。他提心吊胆地立在门边,听房内动静渐渐没了,而后安静了很久很久,长乐公夫人似是起身下榻,圣上与长乐公夫人,紧跟着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郭成耳听着房内激烈动静,身上汗正越冒越多时,又听圣上暴喝一声:“郭成,拿刀来!!”
刀……刀!刀!!
下意识遵循圣命的郭成,忙跑到庭中,将一侍卫的佩刀拿了过来。他急匆匆地推门入内,双手捧刀送往御前,眼角余光一瞥,见长乐公夫人纱衣轻薄,下裙还有被用力撕扯过的痕迹,心中更是惊惶,忙垂了目光,不敢细看,只快步走至圣上身旁,无比恭谨道:“陛下,刀……”
话音刚落,就听铮然铁器鸣响,圣上一把拔出了三尺寒锋,其动作之烈,令他这个捧刀的人,都差点被余威震倒。
郭成小心躬身后退数步,见圣上将手中长刀,径横在长乐公夫人颈旁。只需稍稍再往旁一送,长乐公夫人那颗美丽的头颅,就将在圣上刀下滚落在地,一代佳人,自此香消玉殒。
……圣上这是……要杀人灭口?!
……不管是酒后乱|性,还是有意为之,一朝新帝,强幸了前朝皇后,传出去,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圣上是想将长乐公夫人杀了,将这件不光彩的事,永远压下?……
……长乐公府的意义在于长乐公,至于长乐公夫人的死活,则没什么要紧,等杀了长乐公夫人后,随便给她安个意外死亡的名头,再给长乐公赐下一位新妻子,最好是姓穆的新妻子,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此事里,唯一的可怜人,也只有强行承|欢,而又无辜被杀的长乐公夫人了……
心有戚戚的郭成,不忍看美人无辜身死的那一刻,垂目低下了头。而穆骁,正杀心大动,他怒视着对面的顾琳琅,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在高声叫嚣,杀她!杀了她!!
白日里得知顾琳琅遇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救她。在策马赶去救她的路上,心急如焚的他,为自己想了许多救人的理由。一时想,不能容忍刺客背后势力得逞,顾琳琅作为前朝皇后,对新朝尚有一定价值,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一时又想,任顾琳琅简单地死在刺客手上,是便宜了她,他还没有好好报复她,没有叫她尝尽苦头,再痛苦死去。
可,越是为自己找理由,他越是说服不了自己。当他赶到经过打斗的刺杀现场,只见淋漓血迹而寻不见顾琳琅,忍不住猜测顾琳琅已经身死的那一瞬间,心头因一“死”字,而突然涌起的剧痛,令他不得不正视承认一个可悲可笑的事实——他不想顾琳琅死,根本不想她死!
若他真的能对顾琳琅下的了手,为何不早将她一刀穿心,硬要寻个慢慢折磨的理由?!既已寻了个慢慢折磨的理由,为何不叫她承受身体上的极端苦痛,就像对霍翊千刀万剐那般,让她在暗牢内受尽酷刑而死,而不是只削减她的生活待遇而已,如此不痛不痒?!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她下不了手,即使她在七年前欺骗背叛他,多次想杀他灭口,即使她在七年后,依然不知悔改,蔑视他侮辱他,可知晓一切的他,还是对她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