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琳琅对儿子,亦三缄其口,穆骁没奈何,只能无声离开。他令太医谢邈,与他随走至园中一株梅树旁,问谢太医,顾琳琅身体如何,腹中孩子如何。
谢太医恭禀道:“夫人本就身子柔弱,又受外事刺激,腹中孩子胎相,并不十分康稳,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他说着见圣上似是若有所思,又大着胆子,试问了一句,“如能在卧床静养时,每日服用两碗安胎药,可助胎儿胎相,快些平稳。微臣……微臣可需写下安胎药方,拿予香雪居侍女,让她们每日为夫人煎药送服?”
谢太医问了许久,都不闻圣上回音,以为自己问糟了,又要挨板子了,心中懊悔忐忑时,听圣上忽地轻道:“写吧。”
像是为风吹落的一声叹息,没有九五至尊的天威凛冽,而竟有几分失意之人的无可奈何……谢太医怔怔抬眸看去,见圣上正负手静望着梅树枝干,凛冬中错枝虬枯,未结半点花蕾,像是一株已经死去的老树,永不会再有花开。
腹中的孩子,像是沉甸甸的巨石,重压在琳琅心头,她为孩子生父的可能,终日悬心痛苦,至夜里,亦是辗转反侧,揪心难眠。
其实按理来说,孩子生父为昭华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穆骁有隐疾,将近二十五的年纪,从一州公侯,做到一朝皇帝,大权在握,身边从不缺女子侍奉,却到现在,依然没有一儿半女,足以说明,他虽并非不举,但体有暗疾,在子嗣之事上,甚是艰难。
而昭华,虽然身体病弱,但在子嗣之事上,应并无障碍。昭华与她,在十七八岁时就有了阿慕,之后多年一直未添儿女,是因昭华一直没有与她行夫妻之事,今年夏日起,她与他复又恩爱如前,欢好不少,她这时候,怀上昭华的孩子,其实是情理之中、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腹中孩儿,虽有极大可能,是昭华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穆骁的可能性。也许上天,就是要对她和昭华,如此残忍不公,就是要故意折磨她,让她偏偏怀上穆骁的孽种……
如果,腹中孩子是穆骁的,她会设法令穆骁以为孩子是昭华的,借穆骁的手,饮下堕胎药,流了这孽种。而如果,腹中孩子是昭华的,她会设法令穆骁误以为孩子是他的,从而保住昭华留给她的最后一点血脉……
她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做,可却不知该如何选择,纵腹中孩子,有九分可能是昭华的,那剩下一分属于穆骁的可能,也让她心惊胆战,恐慌不已……
如果,她怀着诞下昭华子嗣的希望,生下了腹中孩子,却见这孩子,越长越像穆骁,与穆骁父子同心,那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噩梦了……
……该如何做……昭华,我该如何做……腹中的孩子,是我与你一直期盼着的女儿吗……是吗,昭华……
深重近绝望的无助中,琳琅在心内一声声地唤着夫君,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思念。将近天明时,女子倦怠至极的身体,在声声心唤中,陷入了昏沉睡梦里。琳琅昏睡了近一个时辰,朦胧醒转时,半边脸颊都湿凉着,因梦中不由流出的泪水,浸湿了她脸下压着的素白枕面。
……昭华……
琳琅回想着梦中情景,想着昭华在梦中对她说的话,心中既痛且慰地坐起身来,于榻上出神一阵后,忽地感觉,房中似是有人正在看她。
其时,天已初亮,琳琅凝想一瞬后,起身下榻。她佯装不知情,如寻常晨起,趿鞋坐至镜台前,拿起一把木梳,一边缓缓对镜梳发,一边透过身前铜镜镜面,望见身后屏风后,确实有道隐隐约约的身影。
随梳了几绺长发后,镜台前的女子,放下了木梳。她长久僵坐不动,神色凝重,似是正决断某事。当决断有了结果时,她心念已定,猛地攥紧拳头,用力决绝地,锤向了自己的腹部。
比她锤腹动作更快的,是从屏风后闪出的人影,穆骁紧攥住顾琳琅意欲“杀人”的手,面色冷极怒极,而眸中,却情难自抑地,涌起狂喜。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wow~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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