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说话,各自除掉鞋袜,躺到铺上,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里。
“小师弟,你甘心一直当杂役僧,无法学到少林绝学吗?”沉默之中,孟奇突然低声发问。
真慧疑惑地道:“师兄,什么叫甘心?”
“就是乐意,高兴,喜欢,不想要更多。”孟奇再次觉得和小孩子真慧沟通有点困难。
真慧哦了一声:“能吃饭、睡觉、干活、吃饱,能听到玄心师叔讲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学到《如来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孟奇的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真不知道真慧这算是甘心呢,还是不甘心呢。
孟奇缓了一下,刚要说话,忽地发现真慧的呼吸变得轻微,已然入梦。
整间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几道呼吸声轻轻起伏,这反而衬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悬,在通铺前洒下了一层银白,宛如寒霜。
孟奇看着这恬静安宁的画面,过去种种顿时无法压抑,齐齐涌上心头,思念、悲伤、徘徊、迷茫、自怜等情绪纷至沓来。
白天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这安静的夜晚分外“销”魂。
那无法割舍的过去,那心如刀绞的“永别”,让孟奇久久无法入睡。
直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地明白了青莲居士那首诗的真正意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望着窗外寒月,孟奇一时痴了。,!
役僧迎了上去,摆凳的摆凳,点灯的点灯,好不殷勤。
“师兄,什么是江湖见闻?”木木讷讷的真慧似乎对这个有点兴趣。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等玄心师叔讲了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初来乍到的孟奇没心思去给真慧解释“复杂”的名词,安坐在条凳上,等待着玄心开始。
玄心环视了一圈,满意地看到渴望的神情,咳嗽了一声后道:“今天继续给诸位讲我在江州城经历的那场大战。”
“说来,那‘飞天夜叉’言无我与‘寒冰仙子’叶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战,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师叔我慈悲为怀,怎肯忍见万民遭劫?于是宣了一声佛号,欲化两人私怨……”
他讲得眉飞色舞,下方的杂役僧却表情不一,绝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师叔这么厉害?”听着江湖轶事的时候,真慧比平时活跃了许多,似乎对它有对食物一样的兴趣。
前排的贪睡和尚真应头也不回,细若蚊蝇地道:“‘飞天夜叉’言无我是江左‘僵尸拳’掌门,‘寒冰仙子’叶玉琦则是北周画眉山庄陆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与我少林达摩、菩提两院首座相类。”
达摩、菩提两院首座,杂役院执事僧……孟奇瞬间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当然他吹得很有技巧,将发生过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这贪睡的真应和尚比起冰冷冷的真观和尚,倒是见多识广?
真慧呆呆地继续问道:“玄心师叔原来这么厉害啊!”
他压根儿听不懂真应的弦外之音。
孟奇拉了拉他的僧袍,小声地道:“首座比玄心师叔厉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还想问既然玄心师叔不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能阻止这场大战,可却被孟奇摆手止住,让他回去再问,免得被玄心听到,恼怒责罚。
玄心讲得口沫横飞,好一会儿才将这场“万家生佛”的江湖轶闻讲完,末了看向孟奇、真慧等新进小沙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江湖之事,师叔我可是无所不知。”
孟奇赶紧道:“玄心师叔,我们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这么讲来,很多都听不明白。”
“有道理,听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风了。”玄心点了点头,清了清喉咙,“那我先给你们介绍下江湖常识,就从咱们佛门四大寺开始。”
“谢谢玄心师叔。”孟奇颇为高兴地道。
玄心得意地讲道:“虽然天下武道宗门繁多,门派林立,但说到能持武道牛耳者,当今唯佛门四寺,道家三宗,持剑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师各自留下的传承。”
言及外道六师,他也不太肯定的样子,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佛门四寺,分别为我大晋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刚寺,以及,兰柯寺。”
提到兰柯寺的时候,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样,然后恼羞成怒状地道“其实师叔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兰柯寺列入佛门四寺之列,他们的所在无人知晓,传人也少行于江湖,根本没有名震天下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