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镇依山傍水,便是暑天都不觉燥热,空气中携卷着潮湿的水汽和轻盈的花香,叫人身心舒畅。
莫愁湖边,清风习习。
秦缘圆提着嫩生生的鲜花,扬声叫卖:“供佛的鲜花!新鲜摘下来的花儿!”
玄迦离去已逾三月。
秦缘圆在客栈将伤口养好后,便回了浅草寺,待身体稍有余力时,也会到山下摆摊。
也不卖别的,就买些花粉花露,胭脂水粉,还有山上新鲜的花。
她身体不好,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尽管如此,她的生意却越发红火。
都是些年轻爱俏的女郎,说从未使过功效这样明显的妆品,回头客那是一批又一批,玄之又玄的是,这些女郎又说,用了秦缘圆的妆品,转头就行起了桃花运。
这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谁先开的口,说清凉山下,莫愁湖畔的大槐树下,有位桃花居士,得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入梦指点,于美容理妆一道,分外有神通。女郎若用了沐浴佛光的花脂水粉,便能修得冰肌玉骨,雪肤花貌,更能求得美满姻缘。
起初这事还是萧铎最先打趣秦缘圆,她未曾放在心上,可后来,连摊位隔壁那平平无奇的大槐树,都挂满了祈求姻缘的红飘带,不知书写多少女心事,分外壮观,叫秦缘圆哭笑不得。
这日,她刚支起摊,便有人光顾。
眼前的女郎满脸虔诚,眼含热泪:“居士,小女九日前来此处买了妆粉,没想到一归家,心心念念的郎君便上门提亲,小女今日特来还愿,您今日卖的,都给我来个十份,方能彰显小女心诚。”
秦缘圆:“……”
如此巧合,叫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玄学,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上门的生意她总不会推拒,仍将货物包好,递到那女郎手上,钱货两讫时,眼睛被女郎头上的东珠光芒闪了一下,然后手中便多了两锭雪花银。
那女郎双手合十,虔诚地冲她拜了三拜,终于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缘圆双手愕然定在半空,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娇笑声:“难怪我家女郎要亲自一见。”
定睛一看,这位女郎裙裾雪白,如云鬓发间饰了一支点翠金簪,光彩流转,风采气度竟是比方才那出手阔绰的女郎不知高了几何。
这几日,也有许多富家的女郎慕名前来,但都比不上她通身气派。
秦缘圆不卑不亢道:“女郎看上哪一样了?是供佛的鲜花,还是自用的水粉?”
女郎笑盈盈道:“居士唤我弦歌便好,我家女郎乃崔氏二娘,前段时日得了一瓶香露,爱不释手,几经询问,方知出自女郎之手,特让我跑一趟,邀女郎过府相聚,不知您是否得空?”
秦缘圆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崔氏二娘,崔青岚,寻上门来了。
自知晓崔博南与崔青岚之事后,她便日夜记挂,稍养好了伤,便回了浅草寺,辛苦许久,做出了小小一瓶花露,忙央萧三郎帮忙,献给崔青岚。
萧铎还算仗义,只说举手之劳,便应承了此事,可她没想到崔青岚的动作这样快。
秦缘圆早便盼着这一日,虽然内心惊涛骇浪,仍勉力维持正常:“有空的。“
然后便上了崔府的马车。
这是秦缘圆头一回坐马车,她不住打量,觉得自己好似乡下来的刘姥姥。
马车宽敞舒适,就好似微缩的客厅,桌椅靠背,茶具零嘴,一应俱全,还燃着熏香,大约是主人身体的缘故,这味道调得极浓,香得发齁,秦缘圆口鼻一窒,心口阵阵发慌,只得趁着弦歌沏茶的空当,往车帘处挪了挪。
虽则锦绣低垂,但好歹有凉风渗透,给这满屋的浑浊戳开了一道口子。
秦缘圆抚了抚胸口,不免疑惑,难不成这位侍女姐姐,一点也不觉得闷么?这得是日久天长,经过特训方能维持神色自若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见马夫长长地“吁“了一声,那飞奔的骏马缓缓停下,弦歌方撩开厚重的门帘,扶着她下了车。
一下马车,成群的奴仆便涌了上来,引着二人走过弯弯绕绕的许多花园子,才到了崔青岚的绣楼。
秦缘圆一踏上那宽阔的楼梯,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气味杂乱熏人,想来崔青岚经年用着各色熏香,连楼梯的木制把手,都腌出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