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贵妃偏偏没想过,若谁真心爱她、怜她,怎舍得让旁的郎君沾染分毫。可笑她如今,还到头号仇敌面前诉衷肠,偏没想过她从前被惨遭灭门的夫郎,当真是讽刺至极。
玄迦实在不堪忍受方贵妃的哭诉,便想盖上瓦片,眼不见为净。
光线闭合的刹那,那宫女说:“娘娘,快别哭了,马大夫一早便在长信楼中准备了,只待羽林卫将榴丹花取回来,王爷便能转醒,您莫哭坏了眼睛,陛下该心疼了。”
长信楼位于天子宫殿,御乾宫,是皇城中守卫最为森严的所在。
玄迦一顿,难怪太医署探不出东西,难怪御乾宫灯火通明,亮若白昼,和平时大为不同,原是皇帝将诊治毓王的医者放在自己跟前,果真是兄弟情深。
若依那宫女所言,此刻羽林卫尚未将榴丹花取回,玄迦大致测算药圃方位后,便掠过长信楼,径直赶往北边的安远门等候。
御乾宫集合了皇城近五成守卫,剩下那五成还得分成四拨人戍守宫门,护卫薄弱,是极佳的动手之处。
他大剌剌地跃上城墙,躺在屋顶梁架上看了半个时辰星星,才等到疾驰回宫的羽林卫,为首那人十分面熟,竟是当日将秦缘圆扔下山崖的统领——吴让。
玄迦定睛望去,榴丹花装在个竹筐内,被护在队伍中央,他冷笑,纵身一跃,便自墙头翩然降落,连花带框,利落取走。
吴让疾呼:“来人!将刺客抓住!速速传信宫中!派人增援!”
玄迦动静不小,安远门附近戍守的宫卫霎时提着兵器赶来,很快便将玄迦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住。
玄迦一手拎着竹筐,一手提着长剑,身法矫健凌厉,很快便将围堵的圈子破了个小口,边战边撤,身上竟毫发无伤。
吴让大骇,焦灼地冲城楼大喊:“放箭!”
漫天流矢自城墙袭来,力敌万钧,不仅玄迦身上挂彩,连羽林卫也纷纷倒地。
玄迦一边抡转手中长剑去挡,一边揪着羽林卫,以人作墙。因他意在盗花,无心恋战,便引羽林卫向后退,撤出箭阵范围。
吴让见他勇猛,也不敢贸然送死,只指着卫士上前围剿,他则远远躲开以保平安,如今见玄迦快要得手,心里一慌,忙搭弓射箭,直指着玄迦心脏。
锋利箭矢凌空而去,玄迦那时正被三个小兵团团围困,听得背后暗箭袭来,侧身闪开,后背被长矛划中,顿时皮开肉绽,一道骇人的血痕自肩胛延至腰侧。
玄迦忍痛,凌空一翻,长剑骤出便将那三人劈成六瓣。
眼下城门外守卫少了近六成,稀稀拉拉地立于城墙下,与他遥遥相对,又不敢靠近。
玄迦不屑一笑,随手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纵马离去。
吴让身为禁军统领,自然知晓此花重要,不会让他就此离去,即刻领着人奔马上前去追,吼道:“儿郎们!将那贼子的面纱揭下来!”
玄迦一身夜行衣,头上还带着斗笠,不仅黑巾蒙面,帽檐层层叠叠落下的乌纱更是将他肩膀以上完全遮住。
吴让心头怪异,为何这贼人要兜头兜脸,全然遮蔽?
其中定然有诈。
且吴让观他勇猛,心知手下这点人,无法将他拦截,便想看清此人面貌,方便日后盘查,更方便与天子交差。
羽林卫得令,转而对着玄迦面上遮蔽入手,玄迦不欲恋战,下手更为狠厉,几乎下下致命。
羽林卫心里惊慌,边躲边攻,却没忘记吴让的命令,长矛一挑,试图将玄迦斗笠掀开。
玄迦闪身躲开,那长矛堪堪擦过斗笠外沿,有那么一瞬间,将层层叠叠的乌纱划开,露出了郎君杀意凛冽的凤眼,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然后那护卫便被玄迦一剑斩杀,喷溅而出的鲜血洒在乌纱之上。
吴让赶上去时,恰巧看见郎君的凤眸与血渍交错的一瞬,他心中一惊,那乌纱又已完好覆下,他望着眼前贼人高挑巍峨的身躯,忽然生出了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但眼见追赶上去的羽林卫尽数被诛杀,吴让心里一突,无暇多想,只惶然挽弓,对着黑衣人胸□□去。
吴让虽贪生怕死,但一手箭法确实不错,他一弓三箭,破风直入,且力道强劲。
玄迦后背伤重,手上力气便有不足,“铿”地一声只拂开了其中两支,剩下那支便射入他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果决将那箭身折断,纵马而出,远离皇城。
也是在此时,宫内援军赶至安远门,所携火把将宫门处寥落的夜色照得通红。
吴让大喜过望,指着原处玄迦渐缩小的身影,惊呼:“快追!那贼子受了重伤,跑不远的!”
玄迦确实伤重,力气渐失,打马的速度也缓了下来,他回身望去,原处追兵重重,杀声震天响,他凤眸眯了眯,果断自马上跃下,提着榴丹花,落入暗流淌淌的护城河中。
吴让追上来时,连护城河的水花都不曾看见,只得被玄迦劫走的那匹马,安静地在吃草。
他心中恼怒,将弓箭狠狠砸在地上,怒号:“掘地三尺也给我将那贼子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也是心塞,摊上个这么玩意儿的娘。(不哭不哭,缘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