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也讨厌这样的人。人一自我感觉良好,难免爱教育别人。一件事端出来,别人先给你鼓励,他就先指摘你,找你毛病,教你做人。不这样可怎么显示出他的优越性呢?这样的人着实讨厌,但楚千淼工作后发现,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讨厌是讨厌不过来的,也犯不上和这样的人较真,笑一笑把他当成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就好。
“你说了一大堆,重点呢?赶紧的,我得回去开会呢!”
周书奇赶紧说:“哦哦哦,重点就是,张律让我告诉你一声,今天嘉乐远那边的会他过不去了,让你撑住场子,加油!”
楚千淼说知道了,然后问周书奇:“张律现在人呢?还在吵架吗?他是好好先生,撒泼可比你差远了,要他还在吵架的话你赶紧回去帮忙!”
周书奇说:“哦,张律现在被企业董事长请到办公室去哄了。学姐你安心吧,张律就是平时不爱和人计较,他真吵起来,那才是勇猛得无人能敌呢,他刚才护犊子的架势看得我目瞪口袋眼满红心,我当时想我要是女的我就从你这移情别恋嫁给他去!”
楚千淼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他已经结婚了谢谢啊!”
周书奇继续异想天开:“啊?这样啊,那我就趁他没结婚之前赶紧嫁给他!”
楚千淼:“…………………………”
小泼男这逻辑,她觉得倒也没什么毛病。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笑了。
一道声音斜插进来,那声音冷极了,像含着点怒气似的:“楚千淼,开会了不知道吗?想插科打诨能不能请你另找时间?”
楚千淼赶紧挂断电话。她回头看,任炎就站在会议室门外,面向着她。他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像在南北极冰冻过。
“开会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吗,确认过了吗?”冷冷的声音。
楚千淼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回答一声:“准备齐了,确认过了。”她说完赶紧走进会议室。
谷妙语一回到家就发现楚千淼在不停抽鼻子。一地都是鼻涕纸。谷妙语由此推断出,楚千淼是在哭!
谷妙语吓坏了。
她记得楚千淼上回哭还是几年前呢,那次好像是因为她给一个学长递情书失败了,觉得很没面子,气哭的。等哭完以后她就没心没肺地脱粉了。这之后的几年,她就没再哭过。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谷妙语赶紧放下东西,凑到楚千淼身边,小声小气又小心地问:“水水啊,怎么了?怎么哭了呀?”
楚千淼又抽出张纸擤擤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犟嘴说:“没哭,谁哭了?谁哭谁是驴!”
谷妙语叹口气:“你就承认自己是驴吧!来,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事儿你哭着变成驴的?”
楚千淼使劲抽了下鼻子,说:“我被任炎喷了。”
谷妙语从沙发上一个弹跳站起来:“我找他拼命去,凭什么喷你!”
楚千淼把她拉回来,抽着鼻子说:“算了,这回是怪我自己。今天开中介协调会之前,周书奇给我打电话,说张律要跟我说件事。我出去接电话的时候跟他多聊了两句,就那会任炎冲出来问我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吗,我说准备齐了。结果我尽调的底稿里少了一份工程合同,是嘉乐远给一家公司做装修工程的,工程款是7000万,刚履行完,嘉乐远的新法务没和我及时做对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任炎却很及时地掌握了那份合同,开会的时候他提起了那份合同,我没反应过来,加上我们张律没到场开会,嘉乐远的董事长心里不太痛快,就有点借题发挥质疑了一下我们中介机构的工作能力。”
开完会任炎还冷脸厉声地说了她,说上班时间她别只顾着和男人打电话插科打诨,上班时间是用来上班的。
他是在尽调办公室里训的她。她当时很沮丧,但忍住了没哭。可一回到家之后不知怎么,就越来越憋不住了。眼泪像不听使唤似的,自己就从她身体里往外流。
她其实和谷妙语约定过,彼此都要做坚强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谁动不动哭哭啼啼谁以后给对方打一辈子洗脚水。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她就是被他损得心里难受。对瀚海家纺招股书的时候他也损她,她那会儿伤的是自尊。但这回,她伤的除了自尊好像还有一点心。
她抽着鼻子想,是不是自己心路历程起了什么变化。
白天开完会回到尽调办公室,任炎把楚千淼训完以后,趁着楚千淼出去,秦谦宇弱弱地问任炎:“领导,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我觉得那份合同的事与其说是千淼的问题还不如说是企业新法务的问题……至于董总的那个态度,她也是上回开会当着律师没了面子,这回多少想往回找补找补吧……”
任炎听着秦谦宇的话,什么也没说。
下班回家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白天被他训完的楚千淼一张快哭出来的脸。
他站在窗口前反省自己,白天是不是有点太过严厉了。
他那样生气,到底是因为工作,还是掺杂了私人情绪在里边?
他抬手捶捶胸口。
他觉得自己变得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