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垂露反应了一下,立刻谄笑道:“那就劳烦宗主了。”
她把手从那温热的掌心抽出,任萧放刀提着水桶进了厨房——片尘不惊、如履平地。
厨房内,萧放刀倒了几桶水进锅,许垂露则堆起柴木、打出火星,让火光烘住了漆黑的锅底。
那个高瘦的身影落坐在炉灶旁的小木凳上,尽管一双长腿不羁地架在两侧,她还是从这动作中看出了几分窘促的可爱。
萧放刀冷脸盯着那簇柴火,像是要用目光将之浇灭。
许垂露忍笑不语——脱发就这么令人感伤吗?
“这水要烧多久?”萧放刀看久了便有些不耐。
“呃……弟子不知。但……等冒白气大抵就是好了。”
来此之后,没有手机和闹钟,她对时间的敏感度大大降低,故不敢乱答。
“看来你真的是个金贵的娇小姐。”她似呵似叹,“一刻,你这不加克制的大火之下,最多一刻便将云气蒸出来了。”
云气?
许垂露怔怔盯着自锅盖缝隙徐徐升起的一缕白烟,兀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先前她试图用井水制作特效,但井水滞重,即使她赋予它各种奇异形状,在化为水的一瞬间,它还是不可避免地坠落成一滩散水。
朝露说,这是它不够“纯净”的缘故。
它被桎梏在不见天日的深井之下,永远只能作为井水存在。
如果它不能被提取为更抽象的“水”,就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自然也无从把自由交付给许垂露。
此刻,她意识到自己对水的概念理解得太局限了——水无色,受热后却能形成浓白的有色雾气;水无形,遇冷后却能化为峭削的异形寒冰……有色无色,有形无形,诸相非相。
究竟什么是水?
云气缭绕,怒涛倾注,冰壁夹立。
轻水如烟,平水如流,重水如铁。
她既要水的轻盈,也要水的平润,更要水的锋利。
但是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能受她掌控、形色最易更改的……轻水。
她将所有的精神力都投注在汩汩冒出的大团烟雾里,她要看到被提取、被剥离、被升华的、独属于她自己的轻水。
[宿主,请注意您的体力。]
无需朝露提醒,她也知道自己体力正在快速流失,但这同时意味着她的思考是有效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刻停下。
锅中的井水沸腾了。
她听到沸水鼓噪喧嚷,更听到心脏撞颤不止。
然而快要聚集成球体时,那些雾气又十分轻灵地往外散去,像是在戏弄她目眦欲裂的注视。
【就因为这水不是我亲手打的所以不听话吗!】
[您不该操之过急,如果勉强自己……]
【我偏要勉强!】
许垂露下意识接道。
但这玩意实在勉强不来。
她在心里反复温习着刚才提取质的过程,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嚼得发烂,甚至对这些流烟发出真挚的恳求——它们依旧无动于衷,短暂盘桓后便冷酷无情地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