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断续在他的凄风苦雨里沉寂着。
风符凑近几分,体贴问道:“是不是不行?那就换成别的吧。”
她眨了眨眼,陷入另一番思考:“可是,我实在想不出玉门还有什么东西……好用啊。”
少女的声音如被蜜浸过的硝石,甫一投入玉门弟子心中乍起的怒火,便迅速燃起一片幽紫的毒燎虐焰。
那行青衫女弟子骤然收伞,锋利的伞尖在石地划割出金石锵鸣。
风符听罢一笑,换步挪移到为首之人身边,用纤巧的五指轻轻捏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对方登时一悚,欲要挣脱,却发觉经脉中忽被灌入一道幽阴内劲,如蛇腹曳过,寒起毒生。而她慌乱之际,那只手已往下溜去,施施然夺走了她的青白纸伞。
玉质伞柄触之生温,映着佳人柔荑,更是熠熠生辉。
风符掌心摩挲着那暖润的圆柄,对张断续收了笑意:“哦,我倒忘了,这伞也算是件宝贝,虽然在晴日里有些多余,但至少能用来遮遮晦气。”
“……”
“张坛主,你老远来这一趟,我便给你面子收了这玉伞为礼,至于你玉门的其它东西……无论是物还是人,我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呼吸之间,张断续的肩骨徐徐耸起,又缓缓沉下,他发出一声遗憾的喟叹。
“风堂主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么?”
风符眯起眼:“你来当这马前卒之前,怎么不多考虑考虑?”
“在下不是马前卒。”他的神色由浅淡的遗憾转为黯然的哀婉,“我是掌教的割舍不了的臂膀。”
这话让人感到一丝古怪的悚然。
张断续出现后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正”的,并非正义的正,而是正常的正,他的一举一动皆像无情而忠实的普通下属所为,仿若一个传话机器、提线木偶,他说话的主语也总是“玉门”与“掌教”,而非他自己,这明显是把自己隐匿在这个身份之下的做法。
而此刻,他居然在绝情宗众人面前强调他对白行蕴的重要性,哀怨得像一位遭到放逐的戚戚贤臣、受到冷落的幽怨嫔妃。
风符觉察到他释出的黏皮带骨的灰滞情绪,警惕地退了半步。
玉门中人究竟是如何修炼的,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但她知道他们拥有一个共同且显著的特征——虚伪而多情。
玉门的君子之风、大雅之态并非因为他们品性高洁、门规严正,而是因为“情”对他们而言,用途唯二,一为修炼,二为杀人,除此之外的时候,他们都以虚伪示人,保护且吝惜自己的“情”。
能修此道者,必须长着最纤敏的神经,生着最善感的凡心,养其欲而纵其情,养其性而铸其形,他们施予浓情,就必要得到相应的酬庸,或许是一次交媾,或许是一场死亡。
他们表露情绪,就是流露杀机。
“所以,掌教欲为之事,我不得不劳心操持。”张断续道,“若风堂主仍如此没有诚意,我只好请您来我玉门深谈一番了。”
“哦?”风符冷笑,振袖甩出绳镖,“也不知是谁没诚意,提亲都不亲自上门。你既是他的臂膀,就替他受这一遭吧!”
银镖随细绳屈转回环,可切金断玉的银刃棱棱峭立在风符雪白的指节上,发出喤喤嗡鸣。
张断续的两袖垂了下去,像是被什么重物拉扯所致,又像是被冷水浇透,不得不随水势而坠——他将内力全部灌在了肢节之末。
一者飘然凌于风口,一者滞然流于土坳。
轻与重,燥与湿,俨然对峙。
[第一场,请选择您认为的赢家,您有十秒的时间做出选择——十、九、八、七……]
许垂露一愣,目光迅速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同时不忘暗骂系统奸猾——两个人半点武功都未展露,就已经要下注了,这跟盲猜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