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萧放刀眉头紧皱。
扇形图的疑惑占比极高。
许垂露慢吞吞道:“你方才说得不错,忠诚总是要理由的,畏比敬长久,但未必没有比畏惧更坚牢的东西……”
萧放刀目光一震:“你不会要说——‘爱’?”
许垂露惊恐摆手:“不是,我是说‘习惯’。”
萧放刀:“……”
“我不觉得离开后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你所描述的独居生活固然美好,但那不过是以己度人的推测,万一我就是个不惧险阻、贪图刺激之人呢?安乐非我所愿,正如男子非我所好。现今这样我觉得很好,为什么要折腾一番,离开我熟识之人,去过那种全然未知的日子?就为了虚无缥缈、尚未发生的危险?”
“你……”
“其实,我不是不怕你,只是目前我对你的了解程度不足以令我对你生畏。”许垂露道,“兴许时日再久一些,待我了解透彻你从前那些凶恶作为,恐惧和忠心也就水到渠成了。”
萧放刀沉默片刻,半晌,才缓声开口:“好,你说服了我,但我仍不认可你的任性。”
“认不认可不打紧。”许垂露对着掌心呵出一口白气,“我更怕我们再在冷雨里纠缠下去,明日害了风寒,我一人牵累你们四个。”
冷是真冷,但她也有那么点小心思。
——进了马车,萧放刀总不能赶她出来。
她听到萧放刀轻叹一声,然后妥协地携她往前行去。
“你们回啦!”苍梧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朝她们遥遥招手。
许垂露这才想到,她刚才被掳走的场景在旁人眼中恐怕十分惊悚,苍梧与玄鉴能这般平静,应是水涟向她们说明了情况。
但两人毫无缘由地离队这么久,他们难免要担心。
“方才有点急事,现在已处理完了。”
许垂露收伞上车,撩开车帘时卷入了一阵湿寒冷气。
玄鉴将温着的小泥炉递去,对方略有不好意思地接过抱住,在玄鉴身边落座。
水涟脸色苍白,目光紧紧黏在萧放刀身上。
他发现两人都未持饮河剑。
“明烽姑娘穿着这身衣裳也好看,我方才险些未认出来呢。”苍梧看着竟颇高兴。
许垂露:应当不是“险些”吧。
“过奖。我怕出去后弄脏原来那身华服,便换了件便宜又不打眼的。”
“你们和人交手了么?没有受伤吧?可需让我看看——”
萧放刀淡笑:“不用。只是去看那群山匪是否真的罢手,见他们已经下山,我便回来了。”
“嗯,稳妥些为好。”苍梧点头,“想不到你们出身商贾,不仅武功不俗,江湖经验也很丰富。”
“没什么,此行一路避祸,免不了要多长几个心眼。”萧放刀挑眉,“毕竟像苍大夫这样的好人不多。”
她朗然一笑,也不忸怩:“那是。”
雨打蓬盖如琴筑低鸣,众人阖目小憩,雨势渐微,不可见,却可闻。
人很奇怪,若在安静时沉睡,一点响声便会惊醒,但若在嘈杂中入眠,倏然的寂谧亦会令其失去困意。
云销雨霁,残水滴答,许垂露惺忪转醒。
对面的萧放刀也恰好睁眼。
横陈于两人之间似滟滟春潮又似隐隐轻雷的意绪慢腾腾地熏蒸开来。
驭师却在此刻挥鞭,令晃荡的车体震散了这道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