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戈死前所言,除了亲见者,还有谁人会信?
若他们说并未在楼玉戈身上得到无阙谱,只会被认为五派掌门因一己之私敛藏秘籍,还要编造出这荒诞理由诓骗世人。
若他们假装一切如约进行,五人各持一卷,回到门派该如何面对同门期许,该如何承受弟子揣测?
一派之主并非一手遮天的君王,这个谎言难以为继。
可是实情早已被楼玉戈扭曲多年,他死后,无阙更会被捧上神坛,成为万人追逐的无上心法。
那远比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可怕。
第一位打破沉寂的是施雀,她并不为道德所缚,所以永远是敢于直言的那一个。
“我们把无阙交到一个人手上不就行啦。”她狡黠道,“只要此人禁得住所有人的质疑,扛得起所有人的追讨,就没人敢索要无阙。”
杜元冬不以为然:“除了楼玉戈,还有谁是这样的人?”
施雀轻笑:“何盟主不算吗?”
何成逸拱袖道:“何某不敢,施掌教不必拿我当靶子玩。”
施雀随手一指:“那杜阁主也不错,江湖上没人会和大夫过不去,你拿了无阙谱——”
杜元冬连忙摆手:“青戊阁无力抵挡江湖人围剿,还请施雀姑娘饶了在下。”
“可惜我是个女儿家,否则……”她嗤嗤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李观主就不像我这么没用。”
李拂岚并未避开她的目光,反而认真附和道:“我倒觉得施掌教的提议不错。”
何成逸叹道:“李观主怎也跟着胡闹。”
“无阙谱因楼玉戈而生,也当由楼玉戈而终,只是他死得不是时候。”她轻声解释,“以一人担无阙谱之责,确为良策。但这个人,并非要在我们五人中选。”
何成逸沉吟道:“除了我们,有此武艺声望者皆是不世出的前辈高人,楼玉戈之乱都未能令他们出世,谁有这样大的面子令他们出手相助?”
左八孔摇头打断:“盟主,我想李观主非是此意。楼玉戈武功虽强,但他令人畏惧,并不只是因为武功。”
“你是说……”
左八孔颔首道:“此人年纪不宜太大,声名也不用太显,只需身世简单,无所牵连即可,有我等暗助,对方不必是绝顶高手,亦能成为下一个楼玉戈。”
何成逸大为震撼:“这断然不可!若此人为祸江湖,岂非与本意背道而驰?”
李拂岚平静道:“如果没有无阙,此人又能兴起何种风浪?盟主,你心中仍然认为世上存在无阙谱。”
“……”他阖目长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择出这样的人,又要令对方甘愿受我等摆布而不反噬,实在难于登天。”
李拂岚轻哂:“是么?我看诸位皆没有让自己的弟子来做这空前绝后第一人的意思,难道是信不过他们的资质?”
众人皆不言语。
他们当然希望自己精心培育的后辈能够名扬江湖,但是继任一派掌门已足够显耀,谁会希望他成为被人直戳脊梁的邪魔外道?
然而情势紧迫,若此人非名门弟子,难得他们信任,若资质寻常,又承不住众人期许,至于符合要求的少年英杰,他们如何愿意割舍?
左八孔想起一个人。
他一直觉得她与楼玉戈有些相似,无论是天资还是手段,若她当年未得李拂岚教化,年纪再长几岁,如今恐怕……只是她与自己乃有宿仇,此刻提及,必会被人认为他是出于私心。
他抬头之际,见李拂岚正往他这边看来。
他以为自己所想被看穿,不由轻咳一声,心虚低首。
然而,她微微一笑,声若钟磬:“不知各位觉得……萧放刀如何?”
四下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