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因这一刺几不能言,“为……为何?”
“最无辜的自然是那柄纸伞啊,舍身替人挡雨,却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水涟悟出她是存心调侃,哑声笑道:“苍大夫真是医者仁心。”
“我是想说,你顾好自己就够了,不要总想着替人发愁,兴许别人乐在其中呢。”苍梧沉心拔针,又在伤处贴了几副青黑膏药,“一叶障目,不知自己是在多此一举。”
水涟听得发晕:“你究竟……你是不是认识那两人?”
“当然。”苍梧瞥他一眼,“你也认识。”
“?”
苍梧用热巾擦了擦:“就是你家宗主和许垂露。”
“什……咳……咳咳咳……”他脑中嗡然一响,顿时清醒过来,“你说她们……”
苍梧观他反应,知晓自己大概是第一个窥破天机之人,不由有几分得意:“先前看不明白的事,现在总算明白了,虽然——但是对萧放刀来说,有牵挂总是件好事。至少现在她与何成则都拖家带口,免不了要更慎重些。”
水涟虽早在何成则那里胡诌了两人关系,但闻苍梧这般形容,还是惊恐无比,只觉难以置信:“你不会是编来唬我的罢?她们是怎么抱的?”
苍梧环视四周,将目光定在床柱上,身体力行地还原了一下两人深情相拥的姿势。
水涟脸色更白,讷然道:“怎么可能?宗主竟会、竟会……”
苍梧本想拍拍他的肩膀,考虑到对方伤势,最终还是收回,只口头安慰道:“现在知道还不算晚,许姑娘是个和善的人,你们关系也不差,这事成与不成,对你没有妨害。”
“……”水涟沉默许久,最终恳求道,“苍梧,请你切莫泄露此事。”
“我自不会对外胡说,何况没有实证谁敢轻信?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多谢。”
不知是药力作用还是心中震动,水涟浑身发麻,神思恍惚。他的确暂且放下了对萧放刀的担忧,因为他更忧心自己的未来——一旦两人之事泄露,宗主曾经的恋慕者们还不得发疯?这些男人倒还好应付,若要生事,打一顿扔下山便是,麻烦的是那些转变思路、闻风而动的女子们。
宗主不舍得让许垂露处理这些烦心事,最终定会让他独自面对这一切。
他忽然觉得在腊八当夜英勇就义也不失为一种慷慨壮举。
……
腊月十四,致虚楼。
庄内的波谲云诡没有影响何至幽浸□□阁的习惯,对于书卷,她毫不吝啬一个残缺之人的椅上光阴。
没有什么是不能在这方檀桌上做的。读书、练字、筹算、游戏……还有等人。
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擅长等待的人了。
“庄主。”
她这样唤踏入致虚楼的来客。
自叶窈嫁给何成则后,她便再没唤过他“二叔”,但她也不能唤他“父亲”,于是她只尊敬而疏离地叫“庄主”。
何成则鬓上银丝已有一线蔓延到后脑,这为他的俊逸平添一分落拓风霜,苍老二字终于在他身上初现端倪。他看着这位与他鲜少往来的侄女,平静道:“幽儿,你的黑金贮于何处?”
“庄主是在怀疑我?”她支颐稍忖,“唔,是因为水涟么?”
“你是何时知晓他身世的?”
何至幽仰头望向他:“庄主对此人另眼相看,我总该知道我的未来夫婿是怎样的人。”
何成则阖目道:“我没打算让他娶你。我知道你这些年对我颇有怨言,招亲之举也的确对你不住,所以你诸多动作,我皆佯装不见,但你将黑金私赠外人,实有违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