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客官别拽我呀,莲花就是绝情宗圣物,那商队货箱里有莲花火印,就说明这伙人根本就是绝情宗众伪装的!”
众人无不哗然,催促道:“然后呢?那聘礼真是绝情宗送的?”
“岂会有假?”堂倌拍着胸脯道,“这条街上的商铺可都瞧见了,何盟主亲自来迎,态度甚是亲近,哪里像是有仇?”
有人不屑冷嗤:“你净胡扯,若他们这事能成,今日的盼天原之战又是怎么回事?”
堂倌一甩抹布,不满道:“肯定是后面没谈妥,也许是二小姐没看上那个……明涟还是水涟的。”
“哈哈,你连绝情宗水堂主的大名都记不清,就敢在此信口雌黄!”
“哦?你又是谁?要真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物,早去盼天原凑热闹了,坐在这儿的不都是进不了敛意的闲人?”
众人闻言,哄笑作一团。
周渠面色如铁,扔下茶钱便踏出大门。
他回山安顿好寨中之事后,心中仍记挂明涟“姐夫”的那番话,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故意输给自己,是瞧不起他么?可是他们还未好好比过一次,怎知谁输谁赢?他来到西雍,打听了这行醒目商队的去处,后来线索断了,他便徘徊城内,听到了些武林盟与绝情宗的闲言碎语。起初他根本没将此事与旧友联系起来,是方才那堂倌所言彻底点醒了他。
当年在倚魁山时,他根本不知水涟名姓,因他生得瘦弱,寨里兄弟叫小竹竿也叫习惯了,正经时候至多唤一声阿竹,他也从未自述身世来历,任由他们胡叫。如今想来,哪怕自己多问一句,也不至于被这人再骗一次。
什么富户之子,什么明涟,什么二姐……都是骗子!
他负刀上马,挥鞭绝尘。
茶楼内。
有人嗑着瓜子朗声道:“小二,讲啊,怎么不继续了?”
堂倌将桌上铜板扫入袖中,不知是因打赏丰厚而高兴还是因目的达成而愉悦,他弯起一双不算好看的凤目,笑嘻嘻道:“没啦,人都走了,说给谁听?”
这一次,没人反驳,也没人起哄。
因为堂倌不仅卷走了铜钱,还削去了榆桌的一层斑驳旧木——那是无故门的吞漆掌。
木屑簌簌落入地砖石缝。
……
黄尘自地缝溅起,其内纤草亦齐根而断,朽藤枯叶禁不住两道内劲的拉扯,在两人足下断为点点附灰。此功名为“通直”,以内力飨剑,剑势悍猛无匹,乃无悔之招,一旦释出再无回转,何成则不吝消耗,只此一剑便用了七分气力,他盯着那过盛将谢的火莲,知萧放刀要用自家剑法相抗并非易事——明炽蒙蔽了观者之眼,却偏不过他的。
红浪起伏,逞怒凶焰顿弱。似清风拂过、宵月流照,锋刃析出一道泠泠雪光。萧放刀沉臂转腕,绕断锋攻势猱身退走,她步法轻捷,似溃未散,将柔澹内劲织为一张致密罗网,剑尖可入而不能破。
何成则瞳孔微缩,顿时认出此为竹风“萦柳”之法,只是萧放刀以生华、明炽作掩,足可混淆各家武功与无阙之差。
难道,她所言当真不假……
他犹有不甘,挥剑之际又推出一掌,这下萦柳亦不可挡,二人相击一瞬,空气宛如滚沸,脚下泥地也似陷下一寸。
萧放刀不敢怠慢,分出一手防崩山之力加诸己身。
她觉察到何成则并未一直使用自己擅长的敛意心决,而是变幻功法故意试探,他内息之深湛、运调之自如,已高于当年的何成逸,这必是多年勤练不休的结果。这或许不是她最凶险的一战,却是她损耗最大的一战。
一剑急斫而来,逞怒寒光忽闪,珞珞金石炸出一声鸮啼虎啸,两人右臂皆盈聚一身沉雄真气,这般硬撼,骸骨之中如热如淬火,衣袖下的皮肤顿时渗出一线凄艳血色,将深色衣料染得浓如泼墨。
何成则眸色更沉,攻势愈加快猛,震得周遭土气灼灼,狂沙乱舞。这一式刚烈无俦,萧放刀若用同源内功应对,必定不及他强横,要求突破,只能转投他法。
果然,萧放刀剑上青叶倏然隐去,白刃横挥,生生砍断对方未成剑意,连招之际,两人周围漫起一层濛濛水气。
她用的是刀法——玉门刀法。
非是她刻意炫耀自己路数之多,而是这些年她钻研各门武学已臻化境,几不需思考便能施出最恰当的应敌之式,何成则有意试探,将破绽露得无比显眼,她不顺其意而为,便要平白浪费不少气力,反令自己处于劣势。
但经此十余招,她感觉到何成则杀意渐增。
不仅是杀意,他的剑气也如叠浪,看似无迹可寻,却是一式强过一式,丝毫不见疲惫衰竭之兆,这所需的浑厚内力就连萧放刀也难以估量。
“他们还真是倾囊相授。”
交手之隙,何成则竟分神向她传音。
这声音哑而森寒,全无平日磊落温和之气,萧放刀心口一震,忙运转凝丹诀护住心脉,然而对方却无意靠音功施压,反倒稍敛真气,予她喘息之机。
“原来与几位前掌门为敌的是我啊。”他轻吟道,“很好……很好。”
断锋剑倏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