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符离开赤松,意味着白行蕴并未遵守与敛意之约,这些人悄无声息入庄,无论是何种途径,必是有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叶窈脸色发青,今日若强擒萧放刀,敛意弟子必也要折损不少,而眼前这些以武林盟马首是瞻的大小门派,在何成则死后,皆有可能成为渔翁黄雀,只待巨木倒下,啄食其躯。
她已错失良机——或者,根本就没有过良机。
如此情形与五年前何成逸死时一般无二,只是那时她尚有何成则可倚仗,如今她又该期待谁来收拾局面,她那居心叵测、吃里扒外的女儿么?
她优雅而无力地搭上叶朽递来的右臂。
风符掠下之时与水涟匆匆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各自身上的某些变化,它们令两人有了比往常更深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俞中素仍不忘礼数,抱拳道:“风堂主。”
“我若迟来一步,你就要枉送性命了,叫什么风堂主,怎么也该唤一句救命恩人吧?”
俞中素知她撇清他与绝情宗的关系,心中亦存几分感激:“风姑娘说得是。”
“绝情宗的事,自当由我宗弟子处理。”风符看向叶窈,点唇轻笑,“叶夫人既要宗主给个交代,我们也只好在敛意赖上一阵,免得一不留神,她就给人生吞啦。”
“……”
这妮子性情风格与水涟大不相同,半点讲道理的意思也没有,言辞间对自己和萧放刀均无敬意,不知是真有倚仗才无所忌惮,还是天性便如此乖觉邪戾。
“来即是客,风姑娘携门众来此,我等焉有不招待之理?”
未等叶窈应答,一道柔和轻吟自她身后飘来。
“得意”悠悠前行,令何至幽得以与叶窈并列一行。
风符看着这面目模糊的少女,哂笑道:“招待?这意思是真把我们当客人,而非仇人?”
何至幽颔首:“庄主才殁,我与母亲代行庄主之权,料理庄内一切事务。与绝情宗结仇不是庄主本意,也非他遗志,但招待来客却是庄主再三叮嘱之事,孰轻孰重,不是很明白么?”
叶窈拧起眉头,杀萧放刀不是何成则的“遗命”,至少不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遗命。他打算自己果结她的性命,可他已意外身殒,自然该由敛意出面完成他未竟之事。
何至幽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要自己看清形势,一时半刻动不了萧放刀,就该把目光放在其他亟待处置之事上。譬如……
“哦?还是何姑娘知晓顾全大局。”
“何况,新春将至,比武招亲也筹备得差不离了,眼下大动干戈,未免太伤和气。”何至幽仿若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萧宗主为庄主所邀的客人,至少要待到这场盛事结束再走吧?不过,萧宗主毕竟有伤在身,若觉敛意煞气太重,不宜疗养,先行回宗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众人如梦初醒。
何成则未死时,招亲招的是继承者,仍要受庄主管教钳制,他这一死,娶得何至幽者便直接成了敛意半个主人,如此一来,想要攀亲上位者恐怕更多。
只是以叶窈与何至幽的处境,比武招亲太过冒险,除非她们对获胜之人甚为自信。堪与敛意相配的门派不过那几个,她提及此事,是不希望何成则的生死影响武林盟的合作。
至于对绝情宗,她给了对方全身而退的机会,且将选择留给了萧放刀,看起来宽仁之至。
天际显出一线黛蓝,萧放刀携许垂露回到众人视线中心。
她衣上血迹半涸,脸上血污虽被许垂露擦去一些,但红痕犹在,这让她看起来并无伤者的苍白孱弱,反像一柄淬火而出的锋利长剑。
水涟与风符聚在她身侧,这才敢显出一点忧色来。
依照眼前情形,及时赶回幽篁山才是上策,待招亲结束,敛意与别派联姻已成定局,难保他们不会反口。
然而,萧放刀却道:“何二小姐盛情相邀,我等却之不恭。”
“那自然好。萧宗主有如此诚意,我们再要为难也太不识抬举。”何至幽转头扯了扯叶窈的衣角,恭敬道,“有劳母亲安置新客了。”
这千余号人的饮食起居足以令叶窈头疼许久,但只要萧放刀还在西雍,一切便还有转圜余地。
她稍敛愠色,轻点螓首:“叶朽,领他们去客舍。”
绝情宗众离开后,盼天原各派亦怀着各异心思陆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