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令何至幽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然而她却摇头道:“施恩不求偿者才是好人,我可不会这么傻。”
玄鉴闻言,心中反倒安定几分,遂顺着她的话问道:“何姑娘想要何种报偿?”
“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何至幽缓缓道,“这对你而言,既不危险也不难办,但对我来说实为多年夙愿,至关重要。”
玄鉴听她说得恳切,心中不免紧张,以何至幽的身份,所求必非易事,岂会有自已做来简单的事?
“你不妨直说,只要我有一试之力,必定尽心而为。”
何至幽又笑:“看来你虽然耿介,却不至愚蠢,还知晓要问过之后再考虑,没有一口答应。”
玄鉴知她是在奚落自已的“谨慎”,但轻许承诺有违她行事准则,眼下也只能承认:“是,我有自已的顾虑,但报答之心也决计不假。”
“我要你在参与下月的比武招亲,并且取胜。”
“?!”
玄鉴愣怔片刻,后退一步。
面前少女坦然道出自已的诉求,她却如闻惊雷,这反应甚是失礼。然而她不能不惊,此事关乎何至幽终身大事,更关系到各派利益,她私下找到自已,岂不是有失比试公允?
不、不对,是否公允不是她现在该关心的事,何至幽要她取胜的意思是……
“我不愿嫁人。”
何至幽的声音依旧轻柔和缓,但她坚执的目光却为之镀上一层冷霜。
玄鉴若有所动,双手捏紧了袖口:“这是唯一的办法么?”
“不是。”何至幽笑道,“比如,若我死了,当然也就不用嫁人了。”
玄鉴仍不明白。
她自幼为李拂岚收留在明离观,早已断绝世俗之念,对红尘中婚姻亲缘的了解亦是空泛而模糊的,她难以评判“嫁人”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何至幽若是不愿,当日为什么不以何成则之死推脱此事,反倒要让招亲如期举行?
玄鉴皱起眉头:“我还是不——”
然后,何至幽忽地摘下了假面。她面上一怔,却没有移开目光,因为弗敢直视才是更大的冒犯。
那张脸上一半是如雪肌肤,另一半是深红烧伤,纯真的莹白与凄惨的艳丽共生并存,令何至幽身上多出一股近鬼非人的气质。
这副面容与她当日所见相似而不同,二者究竟孰真孰假?
不忍之心与怀疑念头反复推挤、僵持不下,玄鉴两眉锁得更紧。
何至幽没让她的困惑持续太久——她引玄鉴的手贴覆上自已的左颊,凉而绵软的非属皮肤组织的触感令她下意识想要收手,对方却加重力道,迫她按抚这片疤痕。
玄鉴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缩回了手。
“你的伤是假的?”
何至幽抬眼睨她:“我猜你方才一定在想,既然不想嫁,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只要我坚持,谁又能逼迫我?”
“……”
“不,玄鉴。”她拿起膝上的沉重金面,“我不会做离经叛道的敛意二小姐,也不会做违抗母亲心意的女儿,我不希望他们将这视作任性自私的胡闹。我要一切如常进行,唯让结果稍有偏移。在我与左书笈年幼时,两家便有口头婚约,后因我毁容,左家始终回避此事,父亲亦不再提这句‘戏言’。直至现在……竹风虽有意让两派联姻,左书笈心中却未必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