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既是江州知府家的婢女,我且问你,江州知府为人如何。”
元瑾汐有些犯难,她现在刚刚离家夏家,若是马上就说夏兴昌的不好,恐怕会让齐宣心里不舒服。
但若是说好,元瑾汐又实在觉得违心。
“旧主难言,还请王爷恕罪。”元瑾汐再次行礼。
“但说无妨。”
元瑾汐直起身子,思索了一下道:“夏兴昌任江州知府五年,世人都说其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奴婢虽身处后宅,却觉得未必如此。”
“先贤曾言,见微而知著,以小而见大。观其在家里的所做所为,奴婢以为,夏兴昌算不得好官。”
齐宣不由坐直身体,一是为元瑾汐的谈吐,二是为她所说的内容。
这样的谈吐,绝对不是普通婢女能有的。
“其一,夏兴昌共一妻三妾,均是江州望族,通过这四人,夏兴昌掌握了至少半壁江州;其二,这四人均不同程度收受贿赂,其中以正妻王氏收得最多,而夏兴昌本人据说却从不收取一分一毫。”
“其三,夏家子女虐待下人之事时有发生,夏兴昌却从未过问,若真爱民如子,又岂会视若无睹?”
“说得好。”齐宣点头赞赏,这与他观察夏雪鸢时得出的结论一样。
今日皇帝密使前来,本就是要他秘密前往江州,处理当地的盐税问题。但因为遇到了夏雪鸢,又带回了元瑾汐,齐宣便想先在京城中,与夏兴昌接触一番,然后再秘密前往江州。
不然,等到江州知府来送元瑾汐的身契时,若齐宣不在,难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皇帝登基已有七年,有些人以为皇帝新官三把火的心气儿已过,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齐宣让元瑾汐撤走碗筷,并让她转告严陵,到帐篷里来见他。
元瑾汐低头称是,走出帐篷去找严陵。
营地之中,先前还沉默寡言杀气腾腾的黑骑,此时早已没了那股子严肃劲儿,正东一处,西一处地坐在那里消化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神情,看到元瑾汐出来,更是露出笑容。
没办法,实在元瑾汐做的炖肉太好吃了。半个月多了,终于有一顿饭吃完,是让人觉得是享受而不是受罪。
严陵……应该是面白无须地那个,元瑾汐走到一个人面前,“严统领,王爷让您去帐篷回话。”
未等对方答话,就听身侧有一个声音说道:“元姑娘,在下才是严陵。”
元瑾汐一脸尴尬,赶紧致歉。
周围的军士还在笑,但看到元瑾汐走到铁锅之前时,就全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元瑾汐除了试毒时吃那一点,还完全没吃。
而此时锅里早已见底,其中一人正抱着铁锅,用干粮擦着最后的汤汁。
“元,元姑娘,”那人尴尬得脸都红了,慌忙站起,将手上的半块饼子递了过来,“太好吃了,没忍住。”
元瑾汐强忍着笑意,接过饼子,“没事,我刚刚已经吃了半饱,再有这块饼子就够了。”
这个时候,有人踹了小七一脚,“赶紧的,元姑娘还饿着呢。”
小七对着那人扮了个鬼脸,这才拿开挡在碗上的胳膊,把一小碗炖肉端到元瑾汐面前。
“瑾汐姐姐,吃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一抹生火留下来黑灰,昂着头对元瑾汐露出一个灿烂又得意的笑容。
元瑾汐心里一暖,微笑接过,“谢谢小七。”
“好你个臭小七,有好东西不早端出来,非要我出糗是不是?”
之前那个用饼子擦锅的军士不干了,本就羞得满脸通红,这会儿已经气得发黑了。
小七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各军士们哈哈大笑,元瑾汐找了个地方一坐,一边看着两人追逐打闹,一边抱着碗开吃。
自从十年前家乡发大水后,她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